市师范大学出了桩命案。德高望重的徐冰教授死在校内的寓所里。市刑侦队长高然从保卫处及系领导那边初步了解了一些情况,徐冰42岁,国内一流大学管理专业博士毕业,有专著五部,其中两部已入选本专业教材。其人作风正派,虽然一直单身,却也没有什么绯闻。正是因为他学识修养均居上乘,学校两年前才把他作为人才引进。
公寓楼下有专人管理,两人轮值。昨晚接班的管理人员来自本市郊区,名叫庄静,30出头。徐冰尸体被发现后,庄静就被叫入保卫处,等候公安人员的询问。
刑侦队长高然看着被斧头劈开的门,问保卫人员:“门当时是从里面被闩着的?”保卫人员应道:“是的。”
如果徐冰是被杀害的,那么这起案件就是一起典型的密室杀人案了。法医此时来到高然身边,告诉他:“死者脑后有钝器击伤痕迹,同时,也不排除药物毒杀。死亡时间,初步判断为8到10个小时之前。更准确的数据,得等解剖后才能有结论。”
高然点了点头。
案发是在周一上午,8到10个小时之前,那不是午夜时分吗?高然皱了皱眉。就怕管理人员在那个时候偷偷睡了。管理员庄静告诉高然,她工作时间是晚上10点到第二天上午10点。
“昨晚没有什么动静。教职工公寓楼里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们很斯文的。反正我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庄静说。
“你昨天来上班时,见过徐冰教授吗?”高然问。管理员果然没有什么发现,验证了高然的猜测。
“见过。我和大张交接班之后,徐教授就来了,他告诉我,说如果有人来找他,门若是关着的,那就请来人在门外等一会儿。”庄静答道。
这女人长得很俊秀,也不怯场,一副见惯了大场面的样子。
“那有人来找过他吗?”高然继续问道。
“没有。就算有,起码没有来我这儿问。”庄静直视着高然。
经过不间断向师生询问,死者徐冰昨天一整天的行程基本确定。他昨天精神状态不错,上午上了两节课,下午叫了三个女学生去他公寓做课题。三个女学生是徐冰带的硕士研究生,她们离开徐冰公寓时,是晚上6点整。
“徐教授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每次叫我们做课题,都是下午3点开始,6点结束。”三个女生告诉高然。徐冰请她们去小食堂吃了饭,离开时,是晚上7点半。
“徐教授穿着长长的黑色风衣,走在路灯下,身影长長的,给我们几个印象很深刻。”三个女生这么描述着。除了庄静,估计这三个学生是最后见到徐冰的人了。高然再问庄静当时徐冰来公寓的时候,穿的是什么衣服时,庄静不假思索地答道:“黑色风衣。”
那也就是说徐冰回到公寓后没有换衣服。他要见谁呢?客厅的桌上,放了三个一次性纸杯。杯子上还印有学校名称,杯中盛的是柠檬水。三个杯子都喝过,杯口有水印,水也只剩三分之一的样子。检验时,两个杯子没有检查出任何痕迹,没有唇印,没有指纹。检查出有指纹和唇印的,是徐冰自己的。
公寓除了门上的通风窗,还有三个窗户,都是小窗户,而且窗上的钢筋拉得缝隙极小,大概只能容一只猫穿过。更重要的是三个窗户都是关的,插销严丝合缝。
徐冰的手机通话记录也被调了出来。从昨天下午开始,徐冰就没有接过一个电话,连短信也没有。
“这真是怪异之至。”高然恼火地说道。
“会不会是同公寓里的老师?”有干警问。高然早就这样想过,但他很快就排除了这种可能。一是公寓楼只有三层,一层没有人住;二层和三层总共住了9名教师,其中有8名今天没课,昨天根本就没有住进来。还有一个人,就是徐冰自己。
击打徐冰后脑的钝器初步判断为铁锤之类,徐冰死亡时间也被进一步明确,处于昨晚11点到凌晨1点之间。致死原因是钝器击打而死。
“那茶的成分呢?”高然向法医问道。法医困惑地答道:“就是农村常用的那种毒老鼠的药。既然能毒死他,又为什么用钝器打他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再去公寓楼走访,高然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庄静告诉他,教师公寓楼晚上12点时会锁上对开的大铁门。要想进出公寓,就必须叫醒管理员。一直没有人叫庄静,也就是意味着没有人进出公寓。徐冰的桌上明明有三杯柠檬茶啊。对应着茶水摆放的位置,就是三把椅子。徐冰自己没事摆三把椅子出来,再斟上三杯茶,自己喝一杯,另两杯倒掉一部分,难道是闹着玩?
还有,不管是谁杀死了徐冰,他总得出去吧。出去了,那门又是怎么闩上的呢?还有,就算能走出徐冰的房间,又是怎么走出公寓的呢?难道是翻墙?高然把目光转向围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围墙少说有三米高,墙上插满了玻璃。除了翻围墙,高然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在行凶之后,并没有离开公寓,而是躲在某个角落,等到天明后,他乘着公寓大门打开,再大摇大摆地离开。找到保卫处一问,果然发现徐冰死亡后,保卫处并没有在公寓楼外拉上警戒线,很多学生前来看过热闹。
徐冰的公寓内被翻动的痕迹不多,但他身无分文,连银行卡都没有一张。高然让手下人去银行调查徐冰名下的资产,了解的结果,让高然大吃一惊。在案发后,也就是凌晨3点左右,徐冰银行卡里的钱全部被取走,取钱的人甚至环城而行,取遍了整个城市的自动存取款机,取钱的总额是10万。
“调监控。”高然吩咐道。
手下把银行的监控放给高然看。一个穿着黑色风衣,高高大大的人正在取钱,一顶帽子戴在他的头上,根本看不出面目。
“果然是有备而来。”高然感叹道。
“从这个时间来判断,取钱的人必然是凶手。他杀害了徐冰之后,出了公寓,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取钱了。”高然这么分析道。不管凶手是如何作案的,他都得走出公寓。庄静不是说那时候大门已经关闭了吗?此人有重大嫌疑。 “把庄静抓来审一审。”有干警提议道。高然摇摇头。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是镇定自若,她是不可能轻易屈服认罪的。
“一组人盯紧她就行,关注她的一举一动;第二组人详细地了解她的过往和经济状况。”这是高然的布置。
高然又一次研究起徐冰公寓的门来,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他特地选了隔壁的门,用两个木片固定在门框上下两侧,再把门闩拉开,把门带上,再用力推。门纹丝不动。
保卫处的人对这幢楼的门非常清楚,先入为主地想到门是从里面被闩上了,用斧头砸开门。徐冰的门上虽然没有木片,却有一处是凹进去的,想必是做了同样的设置。
一则则消息送到高然的案头,他知道这是和庄静短兵相接的时候了。庄静被带到了局里,高然客气地请她落坐,问道:“你觉得你这个角色定位准确吗?”庄静怔怔地看着他:“我就知道你怀疑我,但我告诉你,不是我。我非常敬重文化人,尤其是高级文化人。”高然笑了笑:“你玩的花招太多了,导致没办法自圆其说。”庄静冷笑起来:“看来你在我身上下了不少工夫。什么花招,愿闻其详?”
“柠檬茶总让我感觉有种女性化的特质,一个大男人喝什么柠檬茶呀。你和徐冰的关系非常不错,这点我没有说错吧?”高然问道。
庄静恼怒地看著他,不出声。
“你替他管钱,替他招待客人,但他就是始终不能娶你。也许你另有想法,不想让他娶你。反正,客人是存在的,毒药也是你预备的,柠檬茶也是你沏的,客人来了,徐冰察觉出你们的关系,非常恼怒,厉声质问你们,客人怕他叫唤引起了别人的注意,用早已准备好的铁锤打在他的后脑上,你们从容地拿走了他的钱,取走了他的卡,又把屋里整理好,光是门,你们就花了不少心思,我说的没错吧?”高然问道,“这一切都是你们事先策划好的。知道徐冰穿什么衣服,再让人穿同样的衣服去取钱,果然是妙计。”
“随便你怎么说。”庄静对高然的说辞嗤之以鼻。
“是吗?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同伴环城取款时,有台取款机一直没有第二个人使用,你说,会是什么结果?不知道那个指纹和与你在一起看管公寓的大张能不能配对得上?”高然淡淡地笑了起来。
“你,你说什么?”庄静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失声惊叫起来。
“有监控为证,所以你可以耍赖,大张,不,他叫张必行,他不行。也许他不会供出你呢。”高然嘲讽道。
张必行取钱的地方,有几个位于郊区。因此,由不得庄静不信。能在短时间内行凶并取钱,屋内又没有搏斗的痕迹,十有八九是熟人,不,亲密的人作案。这也是高然锁定庄静的原因。她很漂亮,又有气质。
庄静叹了口气:“行,我认了。徐冰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也只是玩玩我罢了,死也死得不冤。如果不是为了买套房子,和爱人生活在一起,我会到这里来做这个吗?”她说着,目光再次看向窗外。窗外,寒风正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