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春 他吩咐化妆师,将她的指甲涂抹上各色深浅不同的蔻丹。化妆师以怪异的眼望望他,又望望她。 "她年轻,应该这样打扮。" 她是年轻,才十六、十六岁半吧! 那天早上,她穿着爱迪达的球鞋,大红布衫子,衫子又宽又大,胸口乱七八糟印些英文字。最先让他生气的是那一只红一只白的袖子,然后他皱眉望着没有结扣好却打着死疙瘩的皮带,终于,他破口骂地了!他看见她的指甲,十只指甲上涂抹着各色深浅不同的蔻丹,有的,还新贴了金色银色的小贴纸。 "你这是什么样子?你象个学生吗?我辛辛苦苦赚钱让你念书,你就念的这个?……" 最后的结论是让她用去光水洗掉。他不理她什么放暑假、什么同学大家都爱这样、好玩等等歪理。 她虽然垂头丧气;但还是清理了指甲才出门。她和同学去看电影。 他再看到她时,她和一个男孩在一起。男孩蓬着长长的发,说是个大学生,也是颜色奇怪的衫子,牛仔裤。两人头并着头,似乎很亲热的样子。只是男孩原本白皙的脸上溅了一片血渍,而她,她俯卧在男孩的身边。他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红杉子上湿黑作一片。她紧紧抠抓着柏油路面的手上,清清净净的没有任何脏痕。上午临出门时去光水洗过的指甲,白森森的没有一丝血色。 他摇晃了一下头,让自己醒回现实来。他笃定地望了望他再望望殡仪馆的化妆师,重复了一句: "她年轻,应该这样打扮,她喜欢。" 碗 碗是高级的磁饭碗,棕红色,碗沿一圈描金五福寿字,大方中透显著雅秀。最好看的是碗面的几行小字: 郭振国先生七秩华诞 中华民国七十一年农历六月初三 儿女孙辈敬贺 是寿碗哩! 以郭家的身份地位,给郭老祝寿的客人极多。郭家也做得体面,不但席开八桌,每位贺客还得到装有两只寿碗的谢礼盒一个。郭家儿孙的孝行,给了贺客们深深的感动与印象。 那日,寿筵散尽,郭老仗着喜气向掌家的媳妇说: "给我点钱,我要去台南看小五.她生头胎呢!" 媳妇不多答理,塞给他两百元。 不能说媳叫不孝。做寿碗就花了好几万。何况还开了八桌席,但郭老实在恼火这从来都是一百两百打发他的媳妇!儿子,是个惊某鬼,郭老明白由他身上榨不出半点银来!自己当初夸下海口要给外孙金锁片的,而现有的积蓄加起来,也买不到一条链!郭老青白着面孔,终于回自己房去。房中,媳妇竟将未送完的寿碗一大箱一大籍地叠放在他的床头。郭老真生气了,望着更形窄小的房间兀自发着呆! 一周过去,郭老带着金锁片去台南看外孙了。 没有人注意,曾经,在市中某一个菜市场的一隅,有几天突然多了一个老人,顶着夏日的骄阳。他与别的小贩一般,唤着叫,用他七十岁的沙哑嗓子唤叫: "好碗,两只五十元!" "好碗,两只五十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