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发现赵老板的酒吧的时候,正值失恋。
那几天浑浑噩噩,满北京转悠,大概是走到后海某个犄角旮旯,看到个灯光昏暗门半关半闭的酒吧,听见里面一个姑娘唱志逼的《梵高先生》,于是就一头扎了进去。
说是酒吧,其实就是改造过的二手民宅,一个长桌子就是吧台,挨着吧台几张高脚椅子,周围摆一圈小桌子,中间是个垒起来的小台子,上面几个人瞎弹乱敲,然后一个姑娘拿着麦闭着眼唱。
全场把我和工作人员算上内,不超过三十个人。
我靠着吧台,要了一杯朗姆可乐。
身边一男一女在聊天。男的长发,大晚上光线不好还带墨镜,白色衬衣小领带。女的深灰牛仔裤,长筒靴,松松散散的俩麻花辫。男的说,我从歌声里听到了孤独。女的说,是,一种深邃到旷野里的寂寞,李志的歌一定是极好的。男的继续说,我觉得李志的歌就应该在这种小酒吧里听才有味道,一旦有了什么演唱会就失去了原来的滋味。女的最后总结说,没错,只有小众的才是最好的,我不希望别人来分享我的愉悦与孤独。
听着他们说话,我那杯朗姆可乐喝起来都一个劲儿泛酸。
台上的姑娘唱:谁的父亲死了。
台下俩人一脸革命道路艰难险阻他们的爸爸早就牺牲在二万五千里长征上的痛苦。
我多想把心中不满怒吼着喷射给他俩一嘴的正能量,只可惜站在吧台里调酒的男人抢先了一步,用不大不小刚刚能被那俩文青听见的声音吐出了惊艳了岁月,温柔了时光的五个字。
“装你妈的逼。”
2
我悄悄向他竖起大拇指,他冲我笑笑,浑然不理喝酒的俩文艺逼面色骤变,之前是死了爹,现在估计是连娘都死了。只可惜文艺逼向来只擅嘴炮,动起手来肯定不行,带着墨镜的爷们儿嘟囔几句,之后牵着身旁文艺妞的手窜了出去,不知道又要去哪一个廉价的小旅馆里进行体液的交换。
您这和老板多大仇?直接把客人都刺儿走了,到时候追究起来扣工资。我说。
我就是老板。他说。
得,当我没说。我低头喝酒。
老板点点桌子上贴着的一张纸说,夏天有优惠,一口气喝完三杯豆汁儿,全场消费九折。
我抬头看他,说实话,我从没见过哪家酒吧用这种方式促销的。
没等我决定好到底要不要接受这个挑战,老板又说,你还是别喝了,我这再过一会儿就打烊了。
我掏手机看了一眼,才刚刚十点半。
我问老板,一般酒吧不都是到这个钟点儿生意最好么,你这怎么就要关门儿了啊?
老板说,我得接我媳妇儿,她是舞蹈老师,晚上带学生补课,这时候也该下班了。
等我这杯酒喝完,老板就是开始慢慢往外轰人了。台上演出的伴奏和唱歌的姑娘也下来收拾东西。我还是思想觉悟不高,就光瞅着那唱歌的漂亮姑娘了,人长得确实不错,大概二十六七的年纪,穿一黑色T,牛仔裤。
我结了帐,和老板一起出门,老板临走前交待店里锁好门,然后还和我说了两句,有空过来坐坐。这时候的老板已经换了那身调酒师的打扮,现在的造型是白色背心大裤衩儿脚下踩着趿拉板儿,骑在他的大摩托上,风驰电掣,俨然后海一道风景线。
3
等我第二次去那家酒吧的时候,调酒师换成了那天演唱的姑娘,老板抱着吉他坐在小台子上唱郑钧的《灰姑娘》。
老板还会这一手?我问那姑娘。
调酒的姑娘一脸自豪的说,那必须啊,我们老板原来可是乐队出身。
就是没混出什么名堂来。
后半句声音逐渐转小。
但是依然很帅。
这一句声音逐渐转大。
可惜就是结婚了。
声音再次逐渐转小。
我和姑娘瞎聊,知道老板姓赵,石家庄人士,在姑娘口中,赵老板俨然成为了一代传奇式的吟游诗人,在民心河畔独自歌唱,工业废气和三十年后崩塌的大厦成为了他创作的土壤,虽然也在烧饼摊和串儿店流连忘返,但终归拥有一颗摇滚的赤诚的滚烫的心。
我问姑娘,你呢,怎么想着到这酒吧来唱歌了?
姑娘说她和赵老板是校友,当年她大一,他大四,在学校举办乐队表演上,一眼看到赵老板,姑娘顿时惊为天人。我听她这么说,扭头看了看小肚腩明显,一脸胡茬儿的赵老板,实在不忍心和姑娘嘴里风华绝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乐队主唱联系在一起。
姑娘自己是乌鲁木齐人,毕业后不想回家,就留在北京闯荡,平时做点儿插画设计之类的。她从上学那会儿就会到赵老板的酒吧里做主唱,到现在也有很长时间了,她自己说主要不是图钱,关键是要享受这种和当年风云人物一起工作的快乐。她和我说了她的名字,李小卉。
4
说实话,我挺喜欢到这个酒吧里来。从六月底一直到八月份的大部分晚上都在这里消磨。
因为赵老板的酒吧经常搞一些稀奇古怪的活动,一口气喝完三杯豆汁儿都是小事儿,谁要是能吃完他独创的蚯蚓料理,今晚个人的酒单消费全免,金鸡独立吹完一瓶燕京,啤酒消费七折。
有一次弄了一个西瓜大赛,说是全场谁吃的西瓜最多,今晚的酒水消费不花钱。
就看见酒吧门口摆了一溜小桌子,二十来号人齐崭崭的站定。桌子上摆着西瓜,切一片西瓜四五两,真正的薄皮脆沙瓤。一声令下,大家埋头苦吃。那天获胜的顾客一个人就吃了俩大西瓜。赵老板走到优胜者面前说,兄弟,你今儿晚上的酒单我全免了。那位仁兄一边打嗝一边说,我,我他妈还喝的下么?
大概我和赵老板他们就是在这种古怪的氛围里熟悉起来了。我还给李小卉留了电话,说要是有什么好的优惠,记得联系我。
赵老板的夫人我也见过几次,是个美人,细腰丰臀大长腿,虽然说话见谁都带着笑,但是和周围人的关系似乎都不熟稔,她总是来去匆匆,坐在赵老板的摩托后面,长发飘飘。
李小卉说赵老板和他夫人青梅竹马。俩人都在石家庄长大,都在北京上学,之后毕业工作结婚。说的时候,一脸的羡慕。
我问李小卉,你不会是暗恋赵老板吧?怎么老觉得你看他,跟发花痴似的。
李小卉啐我,说呸呸呸,你再挑这个话题我和你急啊!赵老板和他夫人感情好着呢,我和你说啊,我听赵老板说,他原来还在石家庄的时候,他夫人喜欢喝牛奶,他就天天骑着自行车,车把手上挂着俩铁皮桶,去厂里打新鲜牛奶,风吹雨打春秋冬夏,雷打不动。你说,这么好的感情,我忍心去破坏?我要找,就要找一个有钱有车有房的,你看赵老板这行么?这酒吧亏本两三年了,车就一辆破摩托,房子就这么个烂酒吧,他和他媳妇儿都是租房过日子,你说我看的上他?
我点点头说,嗯嗯,确实条件差点儿,有钱有车有房,不是已婚就是流氓,你得好好挑挑。
李小卉拿鼻子哼了一声,说,所以我对赵老板完全是崇拜和敬仰,懂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满面春光,满脸羞涩。
5
从九月份开始,因为自己的事情比较忙,我去赵老板酒吧的时间也少了一些,有时候是隔了两三个星期才去一次。九月底,后海酒吧街举办了一次喝啤酒大赛,就是大大小小每个酒吧出一个人,看谁啤酒喝的最多。
那天我也去看热闹,赵老板他们酒吧派出的选手是李小卉,这让我觉得有点儿惊讶,因为我从来没见她喝过酒。
出场前,我和李小卉还有他们酒吧的客人聚在一起聊天扯淡,说了一会儿,我发现赵老板没来,就问李小卉。李小卉却只是阴着脸不说话,这也弄得我心里跟蒙了一层雾似的。
比赛开始,李小卉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的喝起来,我看到黄澄澄的啤酒顺着她白腻的脖子一滴一滴的滑下来,觉得这个画面真是漂亮极了。只不过一杯接着一杯,她很长的细眉也皱了起来,像是打了团的两条墨线。到最后就看到她喉咙不停的抖,大概是难受极了,却还是勉强自己喝下去。
大概喝了十杯,李小卉实在坚持不住了,一条斜线一样的走到后海边上的树下,扶着树干一阵干呕,酒吧里的几个人赶紧跑过去问她怎么样。李小卉摆摆手,说没事儿,时间还没到呢,我还能再喝。之后又歪歪倒倒的走回比赛的桌子前,拿起杯子往嘴里灌。
我觉得她这状态有点儿不对劲儿,就问旁边也在酒吧工作的小伙儿,李小卉今儿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她是憋着劲要把自己灌醉似的,这也就比个赛而已,至于搞成这样?
心里不舒服呗。
前两天赵哥和我们说,要把酒吧关了。别说是李小卉了,我心里都不舒服。在酒吧工作的小伙儿这么解释道。
啊?不会吧,之前不还开的好好地么?我问道。
小伙儿冷笑一下,说,老板娘说要关,谁知道呢。
喝啤酒大赛还没结束,李小卉就坚持不住了,被人架着扶进了酒吧里。
我站在银锭桥上,天色昏暗一片,远远的看不见西山,水中的荷花三三两两,叶子已残。
6
赵老板的酒吧开始正式歇业,我有的时候开始去后海转悠,只能看到大门紧闭。
我一度以为酒吧或许就这么关门大吉了吧,为此还感觉到丁点儿遗憾。
十月末的晚上,我陪着几个喝大了朋友在什刹海晃悠。秋天的北京,走在路上,凉风飕飕的灌进衣领里,不过对于喝酒的人来说倒是很爽快。风似乎带着股异样的味道。虽然糟糕但是诱人,混合着万家灯火和汽车的尾气,橘黄的灯柱洒满了脚下。夜色绝对不斑斓,反而带着些单纯,车尾灯像是一道道烧着的火把,在眼睛里留下模糊的痕迹。
北京的酒吧给我的感觉不同于任何地方,大概这就是一个城市的特质吧。
靡靡虽有,但是绝对不是这座城市的主题。沉默孤独伟大,其实还他妈带着点儿难言的悲壮。
几个同行的朋友被风吹的有点儿受不了,打车回家了。
我却下意识的走到了后海。
很让我惊喜的是,赵老板的酒吧竟然开门了,依然昏暗却温暖的光,就这么透着门扉撞在我的身上。我进了酒吧,没几个人,毕竟大冷天儿的大家也都不愿意在外面待着,不如自己被窝暖暖和和。和几个熟识的面孔打了招呼,去吧台要了一杯百果庄园,我看着老板板着脸站在吧台后面,看样子也没有闲聊的性质,就一个人端着酒杯坐在旁边的小桌,听台上的李小卉唱歌。
我瞅见旁边小桌坐着和我聊过天的酒吧工作人员,就是九月份和我说酒吧要关门的那位,就朝他打了个招呼。
他看见是我来了,和我笑笑。
兄弟,你不是说,这酒吧要关门了么?我小声问道。
他的脸色变了变,把凳子朝我这边的方向挪了挪。
是,是要关了,赵老板这不正在闹离婚么,准备分财产。他压低嗓子对我说道。
离婚?我很惊诧的看着他。
他悄悄瞄了一眼赵老板,发现并没有关注到这里,才又继续对我说。
嗯,他俩完了,赵老板的媳妇儿给他带了绿帽子。他媳妇儿不是学舞蹈的么,还开了辅导班,教小孩儿跳舞。九月份的时候,赵哥嗓子不舒服,刚七点就提前回家了,结果发现他媳妇儿和一个学生的爸睡在一起……
据说是个单亲家庭,小孩的爸挺有钱。这边离了,那边就结。
他补充道。
我摸着酒杯,觉得酒杯里的冰块透着玻璃冰在我的手上。
他拍拍我肩膀,说,赵哥其实不想关酒吧,只不过这也算共同财产,女方那边想着房子肯定分不到,不如卖了变现,还能拿点儿现金。
正说着,他突然变了脸色。
我回头看,进来的女人我认识,就是赵老板的老婆。
李小卉的歌声明显停顿了一下,之后再次继续。
我看着那个女人走到吧台前,和赵老板低声说着什么,赵老板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抿着嘴唇,我能看出来他在咬着牙,因为他的两腮都明显的突出来。
气氛很凝重,赵老板只是偶尔说一两句。大概过了有五分钟,赵老板突然把杯子里的酒泼到了他老婆的脸上,然后说,滚。
那个女人只是笑,妆也花了,但还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笑。
我突然转过头看着李小卉,她在唱歌,却看着赵老板。唱的是是卢冠廷的《一生所爱》,她的声音颤抖着,拿着话筒的手也颤抖着。
如同整个世界的暴雨都倾泻在了这片荒原里。
7
隔了有小半个月,李小卉突然给我打电话,问我,如果故意杀人要判多少年。
我听了都惊呆了,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她说电话里不好解释,你不是搞法律的么,你到酒吧来,详细说,有事儿求你帮忙。
她的语气很急,我挂了电话就打车去了后海。
一进酒吧,就看到赵老板僵硬的站在吧台里,周围围了一圈员工,李小卉站在中间,正在对赵老板说话。她看见我来了,赶紧把我拉到一边,我喘着粗气问她,赵哥杀人了?
李小卉又气又好笑说,你他妈咒赵哥呢?他想搞把枪。
我一惊,问道,他要枪干嘛?
李小卉反问道,你说呢?
他不会是要杀他老婆吧?我问道。说实话,我听到这个问题确实有点儿紧张,做了二十多年良民,第一次碰见这种刺刀见红的婚姻问题。
李小卉对我说,老钱在吧台的电脑上发现赵哥在网上联系买枪的事儿,我们觉得事儿有点严重,赶紧找他谈。我记得你是搞法律这块儿的,和我们又比较熟,你帮着和他讲讲,千万不能出事儿啊!
她手指捏在我的胳膊上,很疼。
我点点头,走过去先和赵老板打个招呼,然后说,赵哥,事儿我大概了解了。你这么做真的不合适,千万慎重。私自找野枪本来就快构成犯罪了,再说了,万一你拿着家伙儿动手了,对谁都不好交待。我原来在二分检搞实习的时候,正好碰上个案例,一哥们儿,老婆外面有别的人了,那哥们儿不知从哪儿整了把枪,过去要杀人。倒是幸运,人没打死,子弹顺着口腔打了个对穿。最后判也是按照故意杀人的罪行判的,只不过是未遂。就这,也得老老实实牢里待很多年头了。你说值得么?
赵老板昂着头,我看到他眼睛一片赤色,他说,怎么不值得?杀了他俩我就值得。
他又指着李小卉说,还有你,非得把我那点儿破事儿都抖出来才开心?
我看到李小卉的眼圈一下就红了,赶紧对赵老板说,你仔细想想,你自己进去了,要耗费多少时间?为了两个和自己再无瓜葛的人,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牢狱之灾,有什么意义?这种一时激愤出事儿的案例我见的多了,你想想,你进去了,你爸妈怎么办?这么多人,跟着你吃饭的,怎么办?
赵老板摆摆手说,兄弟,你劝我没用。枪,我是买不成了。但是今儿下午她还要来和我谈房子的事儿,我他妈一定还会找别的方法弄死她!
我知道这时候赵老板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好先停下,以免刺激他。可我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了,李小卉专门打电话过来喊我帮忙,结果这就撤退了,实在辜负嘱托。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耗着,过了半个小时,另一位正主儿也到了。
赵老板的老婆推门而入。
赵老板噌的一下就从吧台里翻了过来,手里拿着平时切柠檬的餐刀,冲着他媳妇儿就扎了过去。李小卉赶紧拿胳膊挡了一下。就看见餐刀顺着她小臂的袖口划出长长一道,周围几个人眼见着赵老板发疯,扑上来抱着他身子。李小卉对赵老板媳妇儿喊着,走啊,你还不走!?
赵老板叫着,我他妈今天一定要杀了你。然后把餐刀向着前面狠狠掷了出去。
女人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外。
赵老板拼命摆脱着身边人的纠缠,追了出去,可是他老婆已经开车走了。他怒气冲冲的转过身,对着酒吧里的所有人咆哮,用手臂把吧台上的所有瓶瓶罐罐都扫到地下,摔了个粉碎,之后拿着椅子冲着酒吧里的一切乱砸。
我既惊又惧的站在门口,我从来不知道当爱情走向仇恨会迸发出如此巨大的疯狂。
李小卉的手臂流血了,不过所幸此时已经是秋天,穿的衣服不薄,只是划开一个长口子。可是她也顾不上止血,只是拉着赵老板,喊着别砸了,别砸了。
赵老板已经急了眼,转过身对李小卉说,你他妈别拦着我,这是我的酒吧,我想砸就砸!你要拦着我,操你妈,我连你一起收拾!
李小卉抱着赵老板,哭着喊,别砸了,别砸了。
赵老板举起椅子的手臂僵硬着,李小卉的眼泪和血液沾湿了他的衣服。
8
我听李小卉说,赵老板还是进局子了。
不过好在最后只是行政拘留,没有闹出什么大的幺蛾子来。
出来以后就是走马灯似的的连串事宜,我帮赵老板介绍了一个律师,法大的一个师兄,帮他处理离婚的事宜。
官司一边打着,赵老板的酒吧也开始了真正的倒数计时。赵老板说他已经想好了,那边要钱,就给钱,早点儿了事儿早点儿清净。
因为我帮他找了律师这个茬儿,赵老板还专门请我去酒吧里喝酒,说是要好好感谢我。我去酒吧的时候,发现顾客反而比以往要多了许多,大概是赵老板也放开了心态,最近这段时间都是酒水打折,自己也亲自上阵演唱,所以生意倒是红火了起来。
我坐台下听着,赵老板和李小卉俩人正站在台子上唱郑钧的《私奔》。我估计这歌肯定是李小卉选的,我明显能看出来,这姑娘虽说唱着歌,心思却全在身边的赵老板身上。我也只好一阵郁闷,哀叹自己风华正茂却无人喜欢,连一个肚腩大叔都比不上,果然摇滚逼就算老了也比我这种码字逼抢手。
俩人唱完,走下台和我坐在一起。
我明显能看出来赵老板的脸瘦了一圈,白头发好像都添了一撮。
他不停给我倒酒,我和他一杯接一杯喝。
我问赵老板,心里还恨么?
赵老板愣了一下,李小卉的眼神和刀子一样投射过来,要是眼神能杀死人,估计她早就超神一百多回了。
赵老板喝口酒说,恨,当然恨,能不恨么。不过恨也没用,从此以后就不在一条道上走了。
我说,对,赵老板,你是很受欢迎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被抢走了。
我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瞅着李小卉。李小卉羞的满脸通红,桌子底下不停拿脚踹我。赵老板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低头喝酒,然后对我说,现在还没心思考虑这个。
顿时,李小卉连踹我的劲儿都没了。
我问,酒吧关了,准备干吗?
赵老板笑笑,对我说,我还想再开一个,这些年手里还攒了些闲钱。
我问,找到地方了么?
赵老板试探的说,工体你觉得行不行?
我摇摇头说,太闹腾,你资金也不够。我觉得别考虑北京,干脆玩儿个大的,去外地得了。
那,丽江?
约炮圣地,你觉得合适么?
拉萨,咱们进藏,和郑钧唱的《回到拉萨》一样。
那你得准备好酥油,另外骗女文青记得说一句,“卓玛,我是扎西。”
赵老板挠挠头,问我,那你说去哪儿?
我说,要不你去乌鲁木齐吧。李小卉不就是那儿的么?
李小卉赶紧摆手,小脸儿通红。
我说,怎么?乌鲁木齐还不欢迎赵哥?
李小卉赶紧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就差拍巴掌喊口号了。
9
今年年初,我接到李小卉发来的邮件,里面是她和赵老板的照片,人已经在乌鲁木齐了。两个人的肢体没有接触,一人背后背着一个吉他,就是规规矩矩的站着,李小卉笑的一脸甜蜜,赵老板的肚子减下去了,脸也终于消瘦,显现出当年摇滚逼的帅气来。
李小卉在邮件里说,他们在考察乌鲁木齐的酒吧市场,预估要在此扎根了。邮件最后,她还偷偷留言说,就是感情没有什么进展。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突然想起来很多事儿。
李小卉上大学就在赵老板的酒吧驻唱,这么说也有五六年了。
那天在酒吧里,赵老板的媳妇儿进门,我们都转头去看,而李小卉却一直把眼光留在赵老板身上,所以她才第一时间看到赵老板拿刀,也能第一时间反应去挡这么一下。
这个姑娘,这五六年里经历的,是一段很难说出口的感情。
至于赵老板,他的婚姻失败,生意泡汤,暴戾愤怒恨意难平。这是他人生中的一段灰暗,也是艰难历程,这五六年更是一次斩妖除魔的磨难。
如今两个人结伴而行,自东向西。
我觉得赵老板终有一天会明白。
他要求取的真经,就在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