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羽。
自天上的神仙在我的体内注了一缕碧色的仙气,我便成了世间少有的灵物。
我的主人已经不知换了多少,他们争夺着、厮杀着,我早已习惯了饮血的日子。
直到她抚摸着我的扇骨和羽面,轻笑着说,“你这般纯洁如羽,我叫你白羽可好?白羽,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成败在此一舞,你要助我夺得花魁。”
那夜,怡红阁出了一位卖艺不卖身的绝世花魁。
多少公子王侯千金一掷,只为一曲白羽扇舞。然而,她却不曾为任何人独舞过白羽扇舞。
她总是双手托着两颊,望著红木桌上的琉璃灯,痴痴念念。
我知道,她在想他。
就像无数才子佳人的故事,她本是宰相府的小姐,却与一个穷书生私奔。为了让书生有足够的盘缠上赶考,她入了青楼,卖艺不卖身,期望着那许她一生一世的人能金榜题名,予她十里红妆。
只是,如同无数故事里的风韵一样,三年了,他不曾寄过一封家书,只是留了一盏琉璃灯,害她相思一夜又一夜。
这三年的岁月里,我最爱幻化作她的模样,游湖吟柳,玩赏烟霞。
这日,趁她小憩,我又溜出了精致的扇匣。
夜伴皎月,石桥楼台,我按着记忆里的舞步,跳起了扇子舞。
许是有些得意忘形,竟然没有察觉到身后正站着一男子,水湖色的蓝袍,手执纸扇。
翩翩然,独立于世。望见他的一瞬间,我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他毫不避讳地直直望着我,羞恼间,我刻薄道:“这样深的夜,出现在这里的男子,想必不是登徒浪子,就是采花大盗。”
他笑了笑,悠悠然地说:“这样深的夜,出现在这里的女子,想必不是狐媚妖姬,就是青楼戏子。”
我怒极,挥了衣袖向前走去,他闪了身影,挡在我面前。
我方要怒斥他,却见他撷了一朵四月的桃花,插进我的发鬟。
“三年翘首,定不负相思忆。”说罢,他便转身消失在了迷茫的夜色里,独留下一支似曾相识的璎珞。
第二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状元郎迎娶了怡红阁里的花魁。
她凤冠霞帔,却不忘将我带在身侧,红盖头下,她笑靥如花,“白羽,他终究来接我了。”
洞房花烛,门扉轻响,我才知道,原来,那夜赠我桃花的男子,就是她等了三年的书生。
入了状元府的第四个春天,他坐上了宰相的位置。
有人告诉她,他是为了博得前任宰相的信任,才娶她为妻。如今,前任宰相已经失势,他成了万人之上的人,只是,她再也不是他最宠爱的妻。
她打翻了桌上的琉璃灯,汹涌的大火吞噬了一切。
他愧疚至极,跪在门外,哭声惊天动地。
“相公?”一声熟悉的轻唤,他回过头来,紧紧抱住眼前的妻子。
我依偎在他的怀中,嘴角绽开幸福的笑容。
那盏灯是我打碎的,终于,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多年后,我为他生了个儿子。我将我们初遇时,他遗落的璎珞系在儿子的衣襟上。
他看见了,满目柔情地问我:“哪里来的璎珞,好生熟悉。”
我温柔地回道:“这是成亲前一日,你我石桥重逢,你遗落在石桥上的。”
“成亲前一日,我见过你吗?我连夜赶路,进了城,便去了怡红阁娶你为妻啊。”
他执起璎珞,恍然大悟道:“我说怎这般熟悉,这是我赠予你的琉璃灯上系的璎珞。”
曾经有一只琉璃灯,仰慕了一只白羽扇七年,爱恋了那只白羽扇七年,只是,那只白羽扇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