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夏时,坐在窗边,空气中氤氲着残余的暑气,午后两点的太阳光和着南方秋老虎特有的湿闷感,一同拨动着头顶上“哗哗”作响的扇叶。无论是令人恍惚的潮闷感、背后空调呼出的冷气,还是紧粘在脖子后的发丝,似乎都在宣告一件事:这个夏天还没有结束。
我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扇叶旋转的风声将讲台上老师讲课的声音压得更加细微,仿佛是梦呓。我的视线低垂着,模模糊糊中,似乎就要在这慵懒的气氛中睡去。
“哗啦”,一抹白影从窗外掠过,一片轻柔的羽毛漂浮在半空中——是一只白鸽飞过。我抬起头,那片羽毛刚好落在窗沿的玻璃上,在我课桌上投下浅浅的一抹阴影。抬头仰望,羽毛在微风里渐渐漂浮升空。一片蔚蓝色的天空透过玻璃呈现在我眼前,极目望去:深深浅浅的蓝从远方的苍穹之处一直蔓延到头顶上方,在城市的高楼与天空相接的地方,叠着一层浅浅的鹅黄,就是这样的背景下,一片小小的白色羽毛,打着旋,在秋老虎的阳光和蔚蓝色的天幕的映衬下,朝着这片广袤的天空飘去。
我盯着这片在风中飘摇的羽毛,想起了小时候常见到的鸽子的羽翼,幼鸽奋力地拍打着双翅,想要冲上遥远的天际。一片朦胧的声音在脑海深处清晰起来。
“阿弘,都赖你,你那一身肥膘光是堆在那儿就把鸽子全吓跑啦!”我双手舞着树枝,朝一旁的胖子嬉笑道。
“我……我……”他总是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委屈在他眉头上开出花来。
“对不起。”他说。
“诶,开个玩笑啦。”每当如此,我都欢脱地撒下这句话,然后一路蹦跶着,朝小路远处跑去。
去追那些拍打着白色羽翼的鸽子。
小时候的这个季节,我们常是那样度过的。住在这条人迹罕至的蹊径旁的阿婆饲着一大群白鸽,秋老虎时,一群小伙伴聚在一起,痴痴地望着数不尽的白色羽翼在旧式的西洋风阳台上飞进飞出,无论是阳台上簇拥着的花儿,还是几近剥落的油漆,似乎都在这片纷繁的白色中飞舞起来。
那片青空,揽括着这一切,我看见无数的白色羽翼仿佛激流般地朝着天空的最高处飞去,飞向那片湛蓝的天幕,飞向那个灿烂的青阳。
“阿婆,阿婆,”我指着一只翅膀尚为孱弱的幼鸽,问,“它也会飞吗?”
阿婆摸了摸我的头,指向遥远的苍穹,那片有着浅浅的鹅黄色,与地平线交接的地方,说道:“它会的,而且,总有一天,它会飞得更高,更远。”
我点点头。记忆就在这片羽翼的扑棱声声中渐渐淡去了……睁开眼,眼前还是记忆中的那片青空,有着宁静安然的湖蓝,天边缀着点点鹅黄。
那只飞过我窗前的白鸽呢?它,飞到最高最远的苍穹了吗?
蓦地,我清醒过来,想起那些眺望着蓝天的幼鸽,那些不停拍打着羽翼,不停地,一次又一次冲上天空的白鸽……和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依旧有着辽远苍穹的青空……我明白过来,拿起笔,飞速地记着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的笔记。
是的,无论是盛夏也好,残暑也罢,这个该挥洒汗水的季节还没有结束,那片青空依旧还在,那片远处的鹅黄,也依旧在苍穹之处沉醉。
飞翔吧,扇动你的白色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