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荼蘼,是那种一朵朵细碎的开在枝梢的荼蘼花。
我是荼蘼,是只有单调白色小花的荼蘼。
我是荼蘼,是“开到荼蘼花事了”的荼蘼,也是开到末路的末路之花。
世人对我的评价大多都是悲伤的字句,却未曾想到荼蘼只是乐于安逸的花树而已。
那些字句仅仅是因为我是夏花中最后盛放的而已。
开到荼蘼花事了。我所在的是一座专种荼蘼的院落,是末路之上的天堂。
但是,却从未有人懂得欣赏。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一个女子携着行李打破了整个荼蘼院的宁静。
“好美的荼蘼。”第一次被人称赞的我有些怔愣。
女子不是都渴望长久而甜美的感情吗?怎么会有这样一位女子愿意入住这“末路之爱”的荼蘼院?
那姑娘姿色,穿戴,皆为上等,气质也是难有的清新。如此佳人,会喜欢我等凄美著称的荼蘼?
那姑娘倒是个文静的主儿,一连搬来几个星期足不出户只是在院子里给我们浇浇水,对我们倾吐心事。
此时已是民国,姑娘一身素色的旗袍显得分外纯净。
“他待你们真好。”姑娘叹了口气,“宁愿造了这荼蘼院给我,也不愿多陪我半日。”
原来如此。
与姑娘相恋的是一个军官,那军官极其疼爱她。听说她喜欢荼蘼,便不顾各种荼蘼的预言传说替她打造了这荼蘼院。
但军官有公务缠身,没有什么闲暇时间陪着姑娘,与姑娘相恋不久便又奔赴岗位开始工作。临行前告诉姑娘让她搬来这荼蘼院。如今,只留下姑娘一个人静静相思。
“他是爱我的,我也是。”姑娘抚摸着我的枝干,枝干上开满了细密的荼蘼,“可他怎么就不知相思最苦。虽然我与他有频繁的书信往来,可这等了一年又一年,我便是再爱他,也熬不过这时光如海般的冲刷,终究是会淡的。”
姑娘说这话时已经是她搬来的第六个年头了。那年七夕夜,她独自一人在漆黑的院角放了一盏孔明灯。姑娘说,那是她对他的思念,积满了便放出去,就可以开始新一轮的等待了。
“我知道他不让我跟着他是为了我好,可看着他那么危险我又怎么好受?我如今日日对着你们就像能望见他似的,但终还是抵不过相思成疾。”眼见着姑娘开始一日一日的消瘦下去,那军官还是没有要来探望他的意思。
一个阴雨连绵的午后,一个男子的出现打破了姑娘连续六年的相思。
姑娘欣喜若狂,拉着他来到院子里看我们这些已经长得极为旺盛的荼蘼。
他们聊了许久,军官似是还有公务在身,转身要走,姑娘连忙进屋取了伞送他。男子行至门口,略带歉意的对姑娘说:
“等我,可好?”
姑娘听着这句话恍若不曾听见,她笑了,却笑得悲凉:
“我可以不等你吗?”
姑娘将伞塞进军官手里,转身冒着雨跑回屋里,浑身都湿透了,可她的心似乎下着比天空还要大的暴雨。
男子则一直在门口伫立许久,才转身离开。
我知道,他们的感情,已经临近末路。
“我说我不等他了,可我还想继续等下去。他要去前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姑娘一如既往地对我们说着话。这已经是那军官来之后的第二年了。
可再怎样忠贞不渝的感情,终究不及现实的残酷。
他,战死了。
姑娘听到这消息已经波澜不惊了,连续好几个月他所在的战场都没有传来捷报。姑娘的那一丝希冀也没了。
姑娘在那之后很平静的对我们说:
“我爱他,尽管我们的感情早已无法挽救了,我还是要随他而去。
最爱他的姑娘也死了。
我突然想起某一日姑娘所说的话:
“荼蘼的寓意其实并不坏,就算开到末路也一样鲜艳绚烂,不是吗?”
爱荼蘼的姑娘也成了荼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