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块钱1个吻
韩雷的舌尖莽撞地爬上林朵的嘴唇时,忽然有种回家的感动,不知是不是幻觉,嘴巴里充盈着淡淡的桂花香味。
许多年来,他一直希望可以遇到一个像林朵一样的女人,嘴唇暖而温柔,能让他闻到桂花香气。
5 年前的那一吻,是个意外。
那时,林朵还是个大学生,韩雷也只有21岁,是个小出租车司机。韩雷的家住在城中村里,妈妈是包租婆,爸爸是出租车司机。遇到林朵之前,韩雷以为自己以后的老婆也会是包租婆,自己也将是一个很好的出租车司机。
在一个夏天的夜晚,韩雷惬意地在一所大学的门口等客人。这是一所大名鼎鼎的二奶学院,这里的很多女孩子在深夜外出约会情人,或者寂寞地泡夜店。
林朵是其中的一个。那天她穿了一条性感的雪纺裙子,头发是七扭八扭的卷,一脸浓妆,一双精致的高跟鞋,上车之后,她前半段时间在补妆,后半段时间在发呆,左手紧紧抓着右手。按说,她和其他女孩没什么不同,不同的是,她下车后没有给钱,而是像女战士一样忽地站起来,威风凛凛地拉开副驾驶的门,探身,唇压在韩雷的脸颊上,给了他一个吻。韩雷一下子就懵了,爱情突如其来,身体里有一种麻酥的暖流横冲直撞。
那一夜,他的出租车一直在原地等。凌晨5点林朵从那个豪华的小区出来时,她的妆残了,头发乱了,脚步有些疲惫,衣服有着皱巴巴的****痕迹。看到韩雷,她一言不发就上了车,这次她给了他钱,17 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韩雷猜到林朵是做二奶的。只有做二奶的女孩子才喜欢拿身体做武器,一个吻抵掉17 块钱,划算。可是为什么,坐回程的车她还给他钱呢?他想不通。
后来,韩雷发现林朵还有很多地方让他想不通:她总在晚上出去,有时候是平凡的布衣球鞋,去普通的小区;有时候就浓妆艳抹得像大丽花一样,奔向豪华的别墅或住宅区。只是他再也没有载过她。她很少坐出租车,有时候乘公交,有时候有小汽车来接。
有很多次,韩雷很想叫住林朵,可是他胆怯。平生第一次,他不想再做出租车司机,他想做一个有钱人。
有钱了,就包林朵这样的女人做二奶。
5年过去,人生际遇风生水起,爱情千帆过尽,他又遇见了林朵。
聊斋式美好忘记
如今的林朵,和5年前天差地别。
在一次聚会上,他偶然见到她。美丽的香奈儿裙子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利落的短发,配着和煦的笑,像写着“良家女子,非诚勿扰”般优雅明媚。
韩雷的心怦怦怦地跳,缓了半天,才走过去:“你好!”“咱们见过吗?”林朵握着酒杯,微笑地斜睨着他,“韩总,你不尊重原创,你的开场白该改成这个妹妹我认识。”一句话惹得周围的人都笑起来了。
韩雷也笑,有点失落。刚才他和自己打了一个赌,如果她还记得他,那么他会追求她,忘记那些不堪的过往,把余生的爱都给她;如果她不记得,那么他也要追她,不过那只等同于泡妞,像他年轻时的梦想,包她做二奶。
后来,韩雷频频请林朵吃饭,有事没事就打个电话,像很多混得好的男人一样,暧昧着,但是不挑明。与此同时,他接受了妈妈安排的相亲,对方是另外一个城中村村长的女儿,不美丽,不优雅,笑的时候会用粗粗的手指掩着嘴,但是她可以从爸爸那继承的财产,很丰厚。
那天,韩雷照旧在林朵的楼下等着。林朵特地化了妆,夏天出汗,整个人香喷喷的。她大步流星走向车子,美丽得有点威风凛凛。坐上车后,她忽然脆生生地说:请问,你是在追求我吗?如果是,就光明正大的,我也不是不同意!如果不是,那么就不要来伤害我!
韩雷忽然就局促了。林朵的威风,忽然让他想起5年前那一晚女战士一样打开车门的林朵,她在他的脸上印了一枚让他战栗的吻,她是第一个让他动心的人。
见他不说话,林朵就想下车上楼,他连忙捉住。林朵挣扎,他就用力捉住,直到把软绵绵的林朵拉进怀里,温柔的唇莽撞地覆盖上去,空气里忽然有了那种桂花一样芳香的甜蜜。
韩雷想,忘记就忘记吧!不能糊弄她就不糊弄吧!有个聊斋故事说,一个女孩被茅山道士施了魔法,每一天黄昏都会忘记这一天的事,但爱她的男人仍旧坚持每一天都和她以陌生人的身份相遇,微笑、行礼、打探对方的姓名、带她的小兔子去寻医。
能忘记也是美好。哪个女孩子愿意记住自己在不光彩的青春里亲了一个出租车司机呢!
可疑的富二代
韩雷和林朵正式确立关系之后,就住在了一起。
韩雷发现林朵是个做什么都有点威风凛凛的人。
林朵爱美,喜欢漂亮的衣服和鞋子,每个月固定拿出1000块来添置新衣;林朵拜金,明目张胆地拜,她工作努力,思维活跃,年终奖每年都是同级中的第一名。林朵的一切,都不像一个曾经做过二奶的人。
偶尔,林朵会陪韩雷去参加应酬,谈谈生意。林朵总收拾得精致优雅,为了签一单生意会把白酒当啤酒喝,她对拦着她的韩雷说:“不行,这杯我一定得干,陪X X 总喝酒一定要喝好!”而上了车,林朵就拿着塑料袋吐,吐完就极其痛苦地呵呵笑着说:赚钱就像奋斗,我这吐的都是人民币!
韩雷心疼林朵,所以见识过林朵喝酒的风格以后,就再也不找她应酬了。
那天,韩雷遇到一个很大的客户,那人年纪不大,是个富二代,有很多公司在盯对方的项目,所以对方很挑剔,一直在反复比较,很是犹豫不决。
韩雷想到了所向披靡的林朵,然后辗转地约到富二代,想着先吃点燕窝鱼翅,再奔KTV,实在不行还得去夜总会喝点小酒找个小姐。
可是林朵和那人一见面,情形就不一样了,两个人都呀的一声,明显是认识的,可是他们各自把眼神躲闪开,谁也没认谁。
席间,富二代对林朵很热络,整顿饭都盯着她,敬酒也坚持不让林朵喝太多。他对林朵和韩雷的态度,像调频一样不停地换,整个一冰火两重天。
很自然地,韩雷想到了5 年前凌晨5 点的林朵,他至今记得当时她坐进他车子时的疲累。从倒后镜,他看到她的妆残了,头发乱了,衣服的褶皱里散发着情欲的味道。
他疑窦丛生,林朵却在办公室忙着收花。富二代每天都送一束花给林朵,有时是蓝色玫瑰,有时是荷兰郁金香。林朵每次都笑着签收。遇上罕见的花,她便抱回去送给韩雷,说是特意买给他的,祝他生意兴隆。
可是有一天,韩雷在花束中翻出一张小纸条,语言暧昧:你的身材更好了!女孩子长大了,总是更性感。
韩雷当时就疯了,他把花摔在木地板上,然后把刚围好围裙经过他身旁准备去厨房的林朵猛地推了一把,林朵的身体闷闷地撞到门上,嘭的一声。
韩雷声嘶力竭地吐了一个字:滚!
一枚丢失的吻
医院里,林朵脖子戴着固定器,给韩雷发短信。而韩雷正和城中村村长的女儿在婚纱店里。他们一面商量衣服的款式,一边商量婚期。手机太吵,他把卡抠了出去。
韩雷想好了,像林朵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不适合藏在婚纱里,她适合藏在夜色里,与二奶、小三为伍,她喝酒不错,还能用身体拉生意。
在林朵住院期间,他麻利地领了结婚证,办了一个风光的婚礼。他没通知林朵,可是婚礼快结束的时候,林朵却来了。她精心化了妆,可是美丽中却没有了威风凛凛,富二代扶着她一只胳膊,她的脖子上依旧带着固定器。只是林朵没有进来,在门口看了一眼,没说话就走了。
此后,韩雷再也没见过林朵。
富二代说:林朵走了。他还说,其实他和林朵在5年前就认识了。那时候他像很多富二代一样,有一个想出名的梦,带着资金进剧组扮演某个小角色,比如恶棍或色狼。而家境窘迫的林朵不做家教时便做那个剧组的群众演员。开始时林朵演那种10 块钱一位的老百姓,跟着指挥的旗子来回跑,扮演战乱时的灾民。后来,林朵的妈妈病了,她便也演替身,比如演一场被人强暴的戏,或者是身形很相似的演员的裸替。
林朵对富二代说,其实她早就认出了韩雷就是当初那个小司机,因为她第一次去演被人强暴的戏,要被人吻,所以她亲了一个相貌纯净的小司机,她希望自己的初吻有一个纯净的去向。
富二代说林朵是个好女孩,林朵从婚礼上出来后,哭得像风中的一片树叶。她说她知道韩雷误会她了,只要她解释清楚,没准他还能回来,可是她不愿意当拆散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林朵走了许多天了,有一天韩雷乘出租车经过林朵的学院,出租车司机搭讪说:现在的大学生都开放得很,经常遇到那种穿得特艳丽的女孩子,坐完车不给钱,抱住亲一口就等于付车费了!出租车司机摇着头呵呵笑,可韩雷却想起那一年,被生活逼到角落的林朵,她年轻、勇敢、拼命地想纯洁地活下去,她给了他那么珍贵的一枚吻。可是他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