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默开无语,春深不惊人,难解花中事,落红忆残年。
一阵东风,一江春水,一树花开,正应了那句,莫道季节早,花事在东风。在无春无秋的江南,还是寒风瑟瑟,早起的梅花就开始翩翩起舞,迎春花漫铺四野,然后是渐次的桃花、杏花、梨花、樱花、玉兰花、油菜花……只是转舜,便绿柳扶风,花开无边,灿如华章,像是酒醉了三月。
行走江南,水暖草绿,春风和煦,说尽了浓浓相思。广袤田畴,烟笼水乡,寂廖古巷,有道是,春来花不语,细雨催新枝,那些有名未名的,先来后到的,无论高堂,还是乡野,于寂静里怡然绽放,把一腔心思,妆成了一树浓淡,一地浅绿,满墙姹紫,不经意间,全都蜿蜒开去。不为争春,不为悦己,不为他年,昨夜发枝头,今朝艳人间。莫说红肥绿瘦,直把香气氤氲了窗前。小径无人踏,孤舟枕花溪,梦醒后,春来临,赏花一路人如流。
这是春天的感觉,一路走过,不惹愁情,河池畔,野道边,除了人心鼎沸,一切悄无声息。该开时开,该绿时绿,红是红的姿态,绿有绿的格局,有团团怒放,有香铺千里,也有矮墙边独秀一枝。于万千气象中,又仿佛夹带着几分禅意,来的来,去的去,几番婉转,几度缠绵,走得虽默然,然而,开的开,谢的谢,心外的欢声笑语,诗词歌赋,又何曾介意?富贵贫贱,浓淡深浅,又何曾乘春风嗟求门弟?
美,来自天然;香,得自寒暑中的孕育;开,不过是心性使然。一日春风十里,在每一角落盛开,何管人世花间词,开得姿意,绿得坦荡,浓得热烈,从不掩饰,可以一片,也曾一点,清晨闻香来,黄昏送绿意,花香不炫人,情切不语听,可以沉默,但不自负,任尘世的目光千百遍扫过,看与不看,赞与不赞,就在你眼前,像一袭村姑,飘飘衣袂从江南的季节,一闪而过,回望里,皆是身影暖心。
这也许正是春天的心事,每天从春光里走过,满眼的叶绿花容,还带着夜色的滴露;枯枝已去,新芽方吐,娇嫩的身影,把山水蒙胧成飘浮的,深深浅浅。伴一季的时光流转,花香浸透,只要你走,就无法绕过。日日牵着经过的肢体,时时养护爱美的眼帘,春光灿烂,你能感知,却从未闻听祈求,声名路上,有什么可以永久地停留?何不让一季花容如水,洗尽世间哀怨离愁?爱春春不语,怨煞景中人。
而霏霏细雨,来得正是时候,让漫天芳华含露,绿色生烟,把江南的春意又加深了一笔,春深不知说,春浓人不寐,不知一夜雨后,又流行出多少关于繁花成盛景的绝句佳言。
叹事事流年,总是这般:一个天地,两种境界,别样情怀,该说的不语,独自盛开,叙说的,总是纸上空景,难把春光春景的心思说尽。
春来人不知,红去无留意。
一场雨,一阵风,一条路,一座山,落红无数,一瓣瓣散落,花飞叶舞,漫天离愁,好难舍。叹东风无力花残瘦,尽在水中飘飘流流。同是江南,怎见得屋舍青青,独独少了肥红瘦绿,一烟霞,作别了春江古树。
不是宿命,不悲亦不忧,把曾经的美丽,都付予了故垒,西园,东风,无需惦恋,不怨无情,也不必以词赋相送。开有时,落有期,只是在恰当的日子,选择在沉默中悄悄离去,何曾需要一场神伤离别。
春来,春深,春去,在眼里,在心里,未著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