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庄后院有一个很大的碧水潭,潭很深,但潭水清澈见底。潭底怪石嶙峋,常年各种各样不知名的小鱼悠闲的游来游去,潭边绿木青葱,草香常驻。
虽然莫家后院风景怡人,莫家庄主却从不允许人进入,在莫家庄园里,后院是一个禁地,是一个莫家主人的伤心地。 因为莫家庄主的小女儿莫舞就葬在潭底的水晶棺里。莫庄主不愿别人打扰他最疼爱小女儿的清静,而且他在等,等他女儿有一天醒来。
十年前,十六岁的莫舞已出落的清丽可人,明媚皓齿,如一个不经意坠入凡间的天仙可人儿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正是青春韶华豆蔻年纪的莫舞在一次玩耍时从假山上跌下来,于是就不醒人世,三天后与世长辞。
莫舞的母亲接受不了突遭的变故,悲伤过度,大病一场,从此人变沉默寡言。
莫舞的父亲莫渊忍着丧女悲痛为办丧事,整个莫家庄陷入悲伤低糜的氛围中。爱情小说
就在莫舞快殓验入棺时,一个仙风道骨的蒙面道故阻止了这一切。她告诉莫渊莫舞并未死,只是这是莫舞命定的劫难,须以水晶殓棺,葬于碧水潭底,十年后方得活命,并告知他活命后三天她会来收莫舞为徒并带她走,三年后会再送她回莫家庄。莫渊一听见爱女能活,立马点头答应道姑要求,并如她所言去做,那道姑见后满意的颔首离去了。
莫舞一直搞不懂,师傅明明是个倾城绝世的美人儿,为何要用丝巾蒙住容颜呢?
而且她也要她和她的所有师姐都蒙上面纱,莫舞还发现,她的所有师姐也都是美人儿。
来到冰雪峰已将近一年了,师傅并不像教师姐们一样教她功夫,她只教她学一种名为迷舞的舞蹈。
每天清晨,师傅便会唤醒她,让她跟随她到寒冰洞打座两三个时辰。
刚开始莫舞是有些坐立不安的,后来成了习惯,倒像是享受了。冰雪峰是个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常年积雪,是个冰天雪地的白茫世界。
莫舞爱极了在这白茫世界独舞的滋味,师傅师姐们从不会打扰她,她就任雪花飘落于发上,面纱上,白裙上…微微冰凉的触感。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莫舞至冰雪峰将近两年半后。
那天她师傅在打坐完后召集她和她的三位师姐一起,对她们宣布她要下山一趟,要她们还是按照各自的作息该练功的练功,该跳舞的跳舞。
大概一个月后,她回来了,带回了一个冷漠师弟,蓝君末。
那是一个极其俊逸的男子,如刀割般的线条,五官明晰。
身著一件质料极好的淡蓝长衫,腰间挽了一个双龙玉佩,一派儒雅的气质。
关于他的一切,师傅什么也不跟她们说,只说他们是师弟,叫蓝君末。
渐渐的,莫舞发现师傅待蓝君末也是不同的,同样是学武功,她会让蓝君末和她跟着一起每天清晨在寒冰洞打坐。
而她师姐们是从来不会出现在寒冰洞的。
多了一个人,莫舞感觉些微地不自在,但隐于面纱下的脸是看不出究竟的,她有点庆幸当初师傅是让她披着面纱的。
蓝君末给她的感觉是全新而陌生的,她没有跟男性打交道的经历,他颠覆了她印象里对男性的认识。
莫舞一直以为所有男性都会和她爹地一般,是谦和而温暖的,就算没有她爹地出众的外貌,也是一样。
她活了二十八年,虽然那十年她不算是活的。
蓝君末很安静,至少她没见过他说过话。即便如此,她还是忽略不了他旗帜鲜明的存在。
就像她娘亲形容她爹地的一样:就算不出声站着坐着,或是躺着睡着,他也是一颗太阳,光芒太耀眼,哪怕是余光也可以光华璀璨。
他从不搭理她,只是自己做自己的事,自己的事,偶尔不经意视线会淡淡的扫过她,只一瞬便移开。
不知为什么,她会感觉心有种异样的感受,似是失落,
又或是什么,很淡、只是很淡的。
明明没人啊,莫舞奇怪的环视四周。 最近她跳舞时总感觉有道难以忽略的视线跟随着她,可是她一旦停下来找寻,却又总是觅不到。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让她好生困惑又是无可奈何。
微摇螓首,莫舞刻意忽略这道视线给她带来的莫名不安。
手起袖舞,指间连袂,丝质白裙随着莫舞缓缓起舞的身体,款款摇摆,袅娜的婀姿,莫舞如轻盈隽逸的鸟儿,熟练的舞着、舞着,蹁涟的舞步,若有似无的散发着魔魅的妖冶气息,蛊惑着观舞者的心。
一如往常,莫舞在没人打扰的白茫世界里舞蹈。
师傅与爹地约定的三年时间一天天趋近了,她的心却一天天茫然了,她爱这里,不舍得师傅师姐们、可是又… 矛盾纠结在心中,散不去化不开的思绪侵扰着她,她分外苦恼,连最爱的舞也舞得有些不专了。
最后一茬的收尾舞她一不小心磕到裙角,整个人不可抑止的向前倾去,莫舞心一惊,懊恼的闭眼,等待预期疼痛的届临。
“啊?” 随着一声惊呼,莫舞感觉自己被人拉起,飞掠,然后稳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体认到微凉的雪花沾上脸颊,莫舞惊惧的睁眼,她的掩面白纱掉了。
“莫舞,嗯? ”
“呃…蓝…君…师弟?” 红唇微张,双眸微怔,莫舞慌乱地语无伦次。
“不用紧张,你没事。” 少了掩面的白纱,蓝君末将她的慌乱悉数览尽,然后,淡淡的笑了。
莫舞愣愣地看着他淡淡的笑,笑容柔和了他俊逸脸庞上的冷漠线条,蓝君末帅气的惊人。
心律突然快得惊人,莫舞恍过神,闪躲着他的目光,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的一路狂跑回卧居。掉落的掩面白纱也忘了要拾起。
“舞儿,去跟师姐们道别吧,师傅该带你回家了。”
莫舞朝冰雪仙尊点了点头,走向静立一旁的三个师姐。
“紫嫣师姐,断芙师姐,媚儿师姐,莫舞要走了。”
三年的相处对彼此已经很熟稔了。莫舞有点感伤,有点不舍。
“嗯,有缘会再相见的。 ”紫嫣抱了抱她,然后就放开了。
“小舞儿,保重。” 断芙只是握了握莫舞的手。
“舞儿,媚儿师姐有空会去莫庄看你,顺便看看碧潭水晶棺。” 柳媚儿朝莫舞眨了眨眼。 “到时别不认识师姐啊。”
“舞儿一定不会忘了的。” 莫舞笑着抱了抱柳媚儿。 然后她转向蓝君末。
“师弟也保重。”
蓝君末并未说话,只是以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睨着她、似笑非笑。
别了,冰雪峰。
莫舞最后看了一遍冰雪峰。
看着已经熟悉不能再熟悉的一切,她的眼角微微湿润了。
再见,许是再也不见了。
“师傅,我们走吧。”
把不舍、眷念通通埋入心中,莫舞走向冰雪仙尊,步履沉重。
“小舞儿,在想什么呢?一个人在发愣?” 莫渊走近舞苑就看见莫舞坐在秋千架上望着草木愣怔。
“噢,爹,没想什么啊,娘亲怎么没跟您一块过来啊? ”莫舞从秋千上一跃而下,走向莫渊,往其身后直瞧。
“娘亲没来,刚喝完药,爹要她去休息了。”
“那娘亲好点了没?”
“她呀,看见我的小舞儿回来就什么都好啦,就是身子还有点虚,其他倒没什么。” 莫渊揉了揉莫舞的头。 “你这丫头,跟你师傅去三年都学什么了?怎么回来都不爱说话了,活像变了个人似的? ”莫渊将莫舞拉到跟前直瞧,想瞧出点什么来。
“也没教什么啊,三年不见,爹地是愈发俊秀好看了。”
“爹地都老了啊,哪像小舞儿,是越发清秀了靓丽,活脱一个小仙女,长大了,莫家有女初长成啊。” 莫渊颇有感慨地说。 “是时候给你找门亲事了。”
“爹地不要小舞儿了?舞儿才不要嫁人,舞儿一辈子陪着爹地好不好?”
“男婚女嫁天经地义,女儿大了都要嫁人的,爹地怎么会不要小舞儿呢?爹地是为你着想啊。爹地老了,不能耽误小舞儿的幸福。”
“爹地,舞儿不要嫁啦,姐姐都嫁了,不差舞儿一个啦,哥哥也没娶啊,爹地,不要逼舞儿嫁人好不好? “莫舞像小时候一样,晃着莫渊的手臂撒娇。
“爹地一定会帮小舞儿找个好人家的,乖,听话。”
“不、我不嫁、如果要我嫁,我宁愿回水晶棺躺着。”
“小舞儿…”
莫舞挥掉莫渊的手,跑回舞苑自己的房间并锁上了门。
师傅,紫嫣师姐,断芙师姐,媚儿师姐、还有…
莫舞好想你们。
好怀念冰雪峰的生活。
但她不可能再回去了,永远。
师傅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命定的路途要走,生活是一段舞蹈,自己是自己生命的灵魂舞者,才能舞出自我的味道,
这才是舞学的真谛。
师傅明明知道很多事,却总是惜字如金。
轻易别跳迷舞,凡事不要太执著。
记得回莫庄那天,师傅最后对她说。
迷舞,迷魂舞,又名蛊舞,是一种能蛊惑人心的舞蹈。
师傅说,迷舞可学舞者,百年难得一见,一旦学成,
无心舞,醉人;有心舞,可迷人迷心迷魂,亦可迷死人。
最近、爹地不再提跟她亲事有关的事了。
可是莫庄上上下下却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氛围,让莫舞隐隐觉得不安,好像就要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碧水潭,为什么你一点都没变呢?
小时候这样,死后十年醒来这样,现在依旧这样,怎么一点都不变呢?
古树苍翠,绿草如茵,潭边景还是如此迷人,莫庄还是莫庄,碧潭还是碧潭,莫舞却已经不再是莫舞了,莫舞的人在这,莫舞的心又在哪呢?
是在白雪纷飞的冰雪峰峦,还是还在那冷漠眸光里沉沦?
原以为只是淡淡的想念,时间长了便会消逝,会不见,会不再思念。莫舞想不透,想不通,想不清,思念为何竟是如此撩人的痛?
莫非这就是师姐说的爱情?她对蓝君末有了爱情?
不、不会的,莫舞拼命的摇头,想抛却这种羞人的想法,她怎么可以对蓝君末有感情呢?她是他师姐啊。虽然印象里他不曾叫过她师姐,一直都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