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想着西安的那间房子,房子的隔音不好,每到夜深总能听到对面房一个女人洗澡的声响,哗啦哗啦的水从高处流到地上,依稀流出一个女人的模样。
——楔子
因为两间房子的洗澡房只隔着一堵墙,每天临入睡的时候,总能听到隔壁传过来的水声。夜太安静,若有人从木板的楼梯拾级而上,那细碎的脚步声也会传到耳边,何况是那哗啦哗啦的流水。
听一个女人的洗澡,便能勾勒出她的模样,这句话说的有些抽象,也没有想入非非,只是知道隔壁房子住着个女人,而不带有欲望。之所以知道她是个女人,是听到她的孩子喊她妈妈。那孩子很小,白天就被寄放在房东大婶那,晚上送回来睡觉。想必是在梦里感觉到妈妈回来了,便嚷着妈妈、妈妈,声音有些急促又有些迷糊。那女人在洗澡房里听见,也连忙唤几句,妈妈在,快睡去。声音有些嘶哑有些疲倦,伴着水流的声音,轻轻的,温柔的,传出去,也传到我的耳边。
末了,水声停了,夜又安静了,那孩子也应睡着了。
他们应该在这里住很久了,而我只是这个城市的过客,在这里作短暂的停留,早上带着一张地图出去,寻访我想要到的地方,傍晚准时回来。我去的地方都不远,只是围绕着西安城郊游走。我不知道那女人做的是什么工作,每一天都是早出夜归,我也从未见过她,只偶尔看她的孩子跟随着房东大婶进进出出,遇到生人就躲在大婶的身后,拉扯着衣服,露出半个小脑袋,两只水灵灵的眼睛。
是个女孩儿,六七岁的模样。
有时候觉得那女孩儿挺可怜,她醒来的时候妈妈已经出去了,她睡着了她妈妈才回来,只是在梦中依稀听到妈妈的脚步声,细细呼唤妈妈的名字,然后梦到妈妈的温柔。我有几回听见了,那梦中呢喃着的声音,迷迷糊糊让人很是心疼。
要介绍一下房东大婶,为人善良,和气,整天乐呵呵的笑着,人都叫她顺嫂。早上的时候也做些早餐,有些油条、凉皮、粉面等小吃,用一辆车推着在小区周围叫唤,生意挺好,都是街坊邻里熟识的了。
有一次我出门时碰着她,顺嫂正热情吆喝着招待吃早餐的人,那女孩儿就坐在一张小板凳上,端着一小碗粥,用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我,许是见了几回,没有躲闪我。
然而这毕竟是别人的生活,就算我心疼那个女孩,我也无法做到什么。我一个人经过胡家庙中的水果市场,一个人经过西安城外的工地,我遇到的生活,我碰到的人,或许我也没有资格去怜悯别人,因为我也仅仅是一个游走的人,居无定所,浪子。
想起了临走的前一天,我打的从灞桥镇回来,人生杂谈www.haiyawenxue.com细雨霏霏,洒在飘飞的柳枝上,有些凄迷的伤。我在灞桥寻找不到我要找的灞桥了,一千多年前的古老的故事早已随着流水被淤泥埋没,谁也不清楚,谁也不再珍惜。
这就是生活。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当大家都自顾不暇的时候,我们哪里还有能力去理会他人呢?幸好此时不是冬天,要不经过的灞桥柳,就会飘扬着白色的雪花,觉得更寒冷。
灞桥不再有了,但是灞桥上曾经演绎的分离不会改变,也将会继续。灞桥柳,灞桥柳,我人在梦中,心在那别后。就像生活,永远是向着前方的,痛苦和快乐,永远只属于个人,而将生活展示给别人看,将情绪用来感染别人,那也仅仅是艺术。不是真实。真实只属于你自己。真实谁也无法改变。
将房子的钥匙还给顺嫂,终于还是问了一些事,关于隔壁房那个女人的一些事。
顺嫂说,她是南方人,和丈夫感情不好,整天争吵,生了娃之后,发觉所有的男人都是一个样,不愿意留恋,就一个人带着孩子来到这边,好多年了呀。
那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呀?每天都早出晚归,怪辛苦的。
顺嫂拉了一下身后的那个女孩儿,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的说,别问,都是为了生活,苦啊。
走了好远,转过身又看到女孩儿那双水灵灵的眼珠儿,天真无邪,纯白如雪,小孩子还不会想什么,或许多想都是我们这些善感的人。
我只是在这里作简短的停留,虽然来之前这里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城市。但无论如何,我只是这里的一个过客。
只是夜深的时候,常会想起在西安的那一间房子,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听到一个女人洗澡的声音。听一个女人的洗澡,常会去勾勒她的模样,可是夜深人静的那一声叹息,那女孩儿梦里呼唤妈妈的声音,还有水流的声响,夹杂着的低低的温柔,模糊了我意识中所有的印象。
我始终想象不出那个女人的模样。夜深人静,耳边还会响起那从高处落下的水流声,哗啦哗啦,轻轻的,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