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咸菜和小米粥,那就好比老婆孩子热炕头,再没比这更贴心舒服的日子了。
冬天的陕北,极冷。阴历九月份的时候,冷不丁也会来场雪,玉米棒子还来不及收,就被一场大雪给盖住了,没办法只能等太阳出来的时候,再去收。收了这最后一茬庄稼,陕北人就闲下来了。大大小小的人,都会去墙根儿下蹲着晒太阳,说些家长里短。今年收成怎么样;谁家儿子娶媳妇了,自己孩子还是单身;谁家又有一个大学生。更有些长舌妇,用神奇的口吻故意压低声音说,谁家媳妇又和婆婆打架了,仿佛她窥探到了什么机密一般。但这些都足以证明,那是他们一年中最清闲最舒服的日子。
早上早早的起来,男人坐在炕上看看新闻,和媳妇闲话几句家里的事,就等着吃早饭了。早饭吃的就是小米粥、咸菜和馒头,再加一大碗的煎豆腐(水煎豆腐)。这种看似平常的搭配和食物,却给了味蕾极大的享受,也是内心最妥帖的安慰。
黄澄澄的小米粥,盛在细瓷的白碗里,上面漂着一层厚厚的米油,喝一口下去,又油又香,米香里还裹着一丝丝的甜味,这时候,再就一口墨绿色的老咸菜,更加提升小米粥的软糯润滑。老咸菜的咸味刚好与小米粥的油香综合,去掉了粥里的些许油腻,喝了一碗还想再喝一碗。夏天的小米粥要清淡,煮的时候,米要稍微少一些,水要稍微多一些,主要是补水。配的菜也不是老咸菜,而是凉拌的各种小菜,拌黄瓜,拌木耳,拌野菜,只要能生拌的凉菜,基本都可以。可是冬天就不一样了。小米粥要相对稠一些,还一定要用大锅,柴火熬出米油来,这时候也只有配老咸菜才最为妥贴。当然老咸菜也有很多种。
爸爸最爱吃的是白萝卜英子腌制的咸菜,绿绿的。配着小米粥也霎时好看。妈妈做的咸菜,一向有点偏咸,可这也挡不住爸爸爱吃,咸了他就用凉水洗两道,再放到锅里蒸熟了吃。在咸菜里放上些油泼辣子,一把煮好的黄豆,既削减了咸菜的咸味,又增加了辣椒的香辣和黄豆的油糯,夹在刚出锅的白面馒头里,也是暖心暖肺的美味,每回蒸馒头,都能吃上好几个。
在陕北有冬吃萝卜夏吃姜的说法,萝卜是家常菜。但是比起爸爸爱吃的萝卜英子咸菜,我爱吃的是腌萝卜。妈妈每次做咸菜都会做一大缸,里面煞是丰富,先把蒜和姜放进去提味,然后倒进去一箩筐新摘的秋辣椒,再放上白萝卜、西红柿、芹菜、绿橄榄、大白菜,然后倒上烧开锅凉了的清水,撒上半袋子大粒盐,封上口。三五天之后,早已迫不及待的我们,赶紧打开缸,一股食物的混合香就扑面而来。看着缸里红的绿的,一个个跃跃欲试,我早就开始咽口水了。
母亲定会捞出我爱吃的萝卜,再配几只红的辣椒,几片绿橄榄。这时候,我会先抓起一小片橄榄叶子放进嘴里,解解馋。母亲一边用略带喝止的语气让我少吃,一边又快速的把刚才捞出来的咸菜,切成细丝佐以翠绿的蒜苗和红彤彤的辣椒粉,再浇上热油,滋剌一响,萝卜的酸香味和蒜苗的清香味就窜出来了。这那儿等的住,馒头已经拿在手里,就等咸菜上场,小米粥也盛进碗中。一顿朴实的早餐,即将在我们的口中大快朵颐。
对于吃惯了的陕北人来说,这是最家常的便饭了,但就是这种朴素的日常,温暖着我们的胃,也给了我们最真切的幸福和满足。
吃完饭去串门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