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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神经病(2)

时间:2015-01-17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西子  阅读:

  我是个闲散之人,时间又多,每天中午必定要小睡一会儿才行,这会儿无所事事地闲坐在空旷的小剧场,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还做了个与赵小可亲嘴的春梦。咖啡在别人身上是提神的,在我这里一直都起到安眠药的作用。

  昨天,我教完球后,被热情的学员请了去一间很有品味的酒店吃西餐,无意中撞见赵小可的父亲与一位年轻女子共进午餐。孤男寡女共进午餐不稀奇,稀奇的是那个看上去跟赵小可年纪相仿的女子一再喂老赵同志吃牛排,像喂一条宠物狗。赵小可一家人我都认识,虽然他们并不认识我。我是通过赵小可的微信认识她的家人的,赵小可是个勤奋的女孩子,隔三岔五就在微信上发全家福。

  我醒过来后,领导同志还是未见踪影,我好生无聊,抹抹嘴角的口水将刚才的梦和昨日的偶遇对张小盒和盘托出。

  因为看不惯我过的这种孤苦伶仃的日子,富有同情心的张小盒把同事赵小可带到了我身边。赵小可是美院毕业的才女,目前在报社做美术编辑,负责排版等工作。

  小盒对偷情事件大感兴趣,一再向我追问细节,但我哪有多少细节,无非是在同一间餐厅吃饭多扫了几眼而已。望着张小盒的八婆样,我倒是有些后悔将这桩破事告诉他了。我扭头看一位圆脸美女,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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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点四十分,领导总算到位。按照惯例,在演出开始之前,领导作了重要指示。多少年未聆听过领导的指示,猛地一听,反胃得想离开,但张小盒诚恳地请我多忍耐。

  “这些做领导的怎么不以身作则,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个个都学他们这样,那就真的要五时入席七时上菜了。”

  小盒看着我很认真地说:“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五一’劳动节嘛,领导在繁忙的假日抽空出席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

  我说:“有丰厚的出场费给我,别说‘五一’,大年初一我也无所谓,不就走走秀吗,走秀谁不懂?”

  “有没有出场费我就不知道了,”小盒见我语气冲,有些委屈:“我又不是主办方。”

  我继续逗他:“你不是主办方你还处处帮这些不守时的家伙讲话?” “我只是就事论事,你跟我较劲干吗?”小盒不理我,拿出相机来摆弄,准备拍剧照。他答应了师兄帮他拍剧照,所以他今天得全程跟踪。他师兄是今天的演员之一。他是传说中的才子,本科学的是中文,研究生学的是戏剧。

  张小盒常和我打趣,说我俩都学非所用,是一对神经病。我父母用卖地的钱供我到国外学习金融,我回国后不肯做这很赚钱的行当,做朝不保夕的野鸡网球教练。

  第一个节目是大学话剧团出品,讲的是一位肥佬和一妖精型女子在酒店亲热,遇到公安扫黄,因为不是夫妻,肥佬自认倒霉,交罚款,但当肥佬准备离开时,他的马仔匆匆从远处走来,关切地问:“马市长,休息好了吗?房间还满意吧?”马仔这话一出,现场一片寂静,警察要求“马市长”确认身份,马仔大发雷霆,指着警察的鼻子说他们有眼不识泰山,警察沉默,旁边闪出胸口贴着“纪委”二字的中山装男子,过来握着肥佬的手说:“对不起您了马市长,这可是现场直播的行动,但是,这明明是您批准的行动,您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玩呢?”马市长说:“扫黄行动昨天不是已经结束了么,怎么今天还在扫?而且今天还是周末!”纪委说:“问题多,警察同志又把工作做得细致,所以时间不够用,今天才扫到这个片区……”马市长:“罚款我都交了,应该可以离开了吧?”纪委说:“不行,请您谅解。”马市长:“为什么?”纪委:“既然曝光了一样,那就只好把其他的也一起曝光了……所以,请马市长您配合我们的工作?”马市长:“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能让你们曝光的?”纪委:“这个就要看马市长您了。”马市长:“能不能不曝?压下去,怎样?”纪委:“有微信,压不了。”他话音刚落,舞台上的所有演员,包括市长的马仔在内,变魔术似地突然高举手机,齐声喊:“有微信,无贪官!”落幕。掌声如雷。

  剧情老土,演技稚嫩,但冲击力强,有宣泄之功效。

  第二个上场的剧团是居委会,讲的是义工扶大妈过马路的故事。我犯困。第三个节目讲的是团员植树的故事。我忍到他们演完,说要去厕所,走到外面才发短信告诉小盒,我回家睡觉了。

  张小盒接连打了我的电话几次我也没接听。在剧场他也好意思打电话,可见他素质不是很高。

  请原谅我思想落后,因为我宁愿枯坐、闲逛,也无法忍受填鸭式的正能量教育。我认为,只有张小盒这种不挑食的神经病,才能有耐性看完这场恶俗的表演。

  4

  我站在公交站前苦苦思索,不知如何打发这突然多出来的时间,想去图书馆转转又怕假日人多拥挤,想找朋友聊聊天不知找谁才好,在这个城市,似乎只有张小盒肯坐下来与我聊聊电影和话剧。

  几辆公交车在我的面前停下来又开走了,我还留在垃圾筒前抽烟并且把烟灰弹进顶部的烟灰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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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长安面包车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打开的窗户里探出一位圆脸美女……美女问我南海公安局怎么走,我讲了两次,车上的一男一女还是云里雾里听不明白,我说,这路比较复杂,干脆,我送你们过去好了。他们以为我讽刺他们,眉头皱了起来。我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后排的车厢只有一张椅子,好像专门为我留下来似的,拆了椅子的地方堆满了印刷品,一箱一箱的看上去有些吓人。我想起前些时候新闻说的一个贪官家堆放着一亿元人民币的故事,问:“你们不是去给贪官送现金的吧?”

  他们听不懂我的笑话。那男的没有开车,用眼神征求他的女同伴的意见。要入站的公交车按响了大喇叭。圆脸美女说:“开车吧,你有什么好犹豫的?”我明白她的意思:他一个人,我们两个,打起来我们不吃亏。

  虽然相互有戒心,但只三言两语,气氛就活跃起来了。他们告诉我,他们的印刷厂在鹤山,大部分的业务是在本市,放假前突然接到南海公安局旁边一家公司的大生意,工人们加班加点赶了出来,他们来送货,不认得路,导航又坏了,在街上瞎转了好几十分钟还是像困在迷宫中一样走不出去。

  我这么有义气一是因为我是个善良的人,二是因为他们开的是鹤山车牌的车,我也是鹤山人。但令我泄气的是,他们不是鹤山本地人,是广西过来这边打工的。司机很开心,说我讲义气,塞给我一张名片,让我到鹤山时找他喝酒。他做着司机的工作,发给我的名片上的头衔却是业务经理。

  圆脸美女能开玩笑,问我胆子怎么这么大,万一遇到抢劫或者专门挖人内脏的怎么办。我说,其实我也有些担心的,但是,如果因为担心就什么也不做,把自己装进套子里,那活着也没啥意思。

  那男的说,其实我也怕你是坏人,比如在我们后面喷点迷魂药什么的。他话音刚落,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迅速送到他们两人中间,嘴里“咝咝”地搞出声音。车猛地急刹,把我们三个人都吓了一大跳,在惯性的作用下我几乎向前冲进了驾驶室。后面跟着的大众车差点追尾,发出一声巨大的刹车声。

  在大众车司机愤怒的喇叭声中,我从广西朋友的车上下来。前面两百米就是南海公安局,他们已经不再需要我。

  与广西朋友告别后,我又站在街边发呆。

  微信朋友圈里赵小可说“五一”期间,沃尔玛个别品牌店正在离谱地打折。沃尔玛不就在公安局的斜对面吗?我刚好需要买几件像样点的运动衫。无意中把两个陌生人送到他们要去的地方,上帝马上就回馈我了,天底下还有这么实惠的事情吗?这会儿我去逛商场,没准能遇见赵小可呢,她的微信是五分钟前发的。可爱的赵小可,哥来了!

  许久没有正儿八经地逛过商场,尤其是这种离我家非常远而且看上去很奢华的商场。当然,不逛商场也不完全是因为懒,更不是因为我有社交恐惧症,那是淘宝惹的祸,既然日常生活所需的十之八九都能淘宝,就真的没必要在外面跑来跑去了。从澳大利亚回来后,我变成了一个异常简约的人,网球、书籍、电影、网络,占去了我生活的大部分。

  进入商场十分钟不到我就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除了两耳听到一大堆嗡嗡嗡的声音外,还口干舌燥。人群太密集了,我不适应。我坚持了一会儿,实在是忍无可忍,捂着耳朵逃到门外。对赵小可的渴望无法抵消噪音对我的折磨。

  经过星巴克时,我停了下来,伸手取了一袋他们放在门口小圆桌上的咖啡渣,顺便坐下来,准备喝点东西。我第一次见到赵小可是在禅城的一间星巴克店。小盒告诉我,他的干妹妹小可最喜欢浪漫的星巴克。我从未觉得星巴克浪漫,我只是喜欢花式咖啡花里胡俏的外表而已。我常拿星巴克的咖啡渣回家倒在花盆上,给花增加营养、防虫。 心理不怎么平衡的村民,比如我的母亲,说李宝珍是为了替她行动不方便的残疾弟弟说一门亲事才把房子建得跟皇宫似的。房子建成之后,来她家相亲的人们接踵而来。作为家中的长女,李宝珍成为富婆后,渐渐扮演起父母的角色。现在,这幢豪宅前停着几辆摩托车,应该是有客人前来拜访。

  下车后,我向李宝珍家走去,小可的姐夫赶上来搂着我的肩膀说:“兄弟,你先回家看父母吧,回头我们再打电话喊你一起去钓鱼。”

  我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像着了魔似地像神经病一样转身走开了。

  7

  父亲脸色红润,双目精光四射,像刚吃完了一根千年人参。这并不是好事,因为他血压偏高。

  像以往那样,父母刚见到我就开始唠叨。这次的话题不是我的工作,不是我的前途,也不是我的婚姻,是祖先的事。村里把葬祖先的山头卖了给别人建工厂,山上的坟要在一个月内迁走,否则按无主孤坟处理——挖出的骨头统一送去火化,统一处理。因为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从我这一代起,祖坟的事肯定要交由我来处理,所以父亲问我,祖坟是要迁往永久性坟场还是就近再次埋入村里统一安排的另一座离村子更近的小山,迁往永久性坟场花费大但一劳永逸,埋在村后的小山花点力气不花钱,连石碑也可以一并挖过来,坏处是,如果以后继续卖山,那就得再次迁坟。我表示要就近处理,什么永久性坟场,狗屁,房子土地都没永久性的,说拆就拆,说卖就卖了,哪来的永久性坟场?更何况,最近的收费性坟场离我家也有好几十公里,把祖先送那么远,像送去了边疆似的,祖先想回家看看儿孙都找不到路,活人去上次坟也得累个半死。母亲说,可是以后村后这山也卖了,不是又要重新挖出来一次?我说挖就挖吧,村长都肯挖我们怕什么?父亲刚才说我们分到的坟地就在村长家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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