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是人类极其重要的劳动器官,在人类的进化史上起到关键性作用。“手”可创造奇迹,人类史上不计其数的劳动成果和发明是它的丰功伟绩。“手”也可毁灭一切,小的物件或我们的生存环境。“手”在《妈阁是座城》中展现出多面性:创造或是毁灭。正是“手”意象深刻地挖掘东方人血液中流淌的劣根性——赌性。小说对手意象作为一种象征的运用。意象是指经过作者运思而构成的形象,是文艺创作中的首要因素,反映作者的心声。
一、死不悔改的手
梅大榕是一个十足赌徒,每次都几乎把钱输的精光,连娶梅吴娘的嫁妆都输光。“梅大榕第四次登上回国返乡娶新娘的汽船,便用刀割开手指,喝了一碗血酒,对大洋盟誓……”[1]他信誓旦旦地以断指以断绝赌博的心,还是不由自我地陷入赌博的深渊。他梦想的地方是妈阁,“摆着千百张赌桌;充满三更穷,五更富,清早开门进当铺的豪杰。”[2]可是,十根手指头都不够他断绝赌博,况且十根手指头没了,还有脚呢!阿祖最后赌上性命,他的手永远地随他而去,再也不会沾上赌性。可是唯一幸存的男囡,仍然流淌着潜在赌性的血液。阿祖那双沾满赌性的手,毁灭自己和家庭,甚至是后代子孙!卢晋桐是梅晓鸥的旧情人,可是赌博抢走她的爱人,抢走她孩子的爹,抢走她原本可能幸福的家。“她可是亲眼见证卢晋桐怎么被一点点夺走的,先是一根手指,然后又是一根手指,夺走得那么血淋淋。”[3]这双手发挥它应有的作用,成功挽救他的孩子和情人。两年后他剁断那根对接上的手指,她带着一岁多的儿子消失了。卢晋桐的手再也挽救不了一切,包括死不悔改的赌性。赌徒们都以为断指都能挽救身边的一切,却永远不知道正是这双手葬送未来。段凯文与晓鸥之间的情感和利益纠葛突出。段自以为在妈阁赌场风光一把,却把公司、家庭、前途亲手送给妈阁的赌桌。“东方男人身上都流有赌性,但谁血管里的赌性能被发酵起来,扩展到全身,那是要有慧眼去识别的。”[4]段凯文输钱的不甘心促使他越陷越深,可惜他最后固若金汤的房屋变成一座废墟。即使公司破产、家庭倒闭的他还是无法在赌博中抽身。段凯文的手短粗有力,面对中风在家判若两人的老婆时,拿起厨刀就把自己的手指尖剁下一截。梅晓鸥惊叹:“天啊,赌徒的规定动作也就那么几个。晚期赌徒自裁方式跟晚期癌症的疗法一样,就那么几招。”[5]
二、创造与希望归来的手
这是一双充满魅力的手,让梅晓鸥深深迷恋的手。文章中多次描述着史的手,因为这双手既毁灭过,又为他创造出一种新生活。“正如能雕出那么多天人之作的也是这双捻动纸牌的下作的手。他的手修长纤细,看它们拿画笔拿雕刻刀的时候,觉得它们非常优美”[6]史的手寄寓着梅晓鸥也寄寓着作者的希望。这是一双化腐朽为神奇,同样也能化神奇为腐朽的手。梅对他流线型的手是又爱又恨。爱是因为它令人着迷,是创造未来生活的希望;恨是因为它是赌台上罪恶的手,会毁灭所有一切。他在公司破产、妻离子散后总算懂得迷途知返,用灵性的双手创造未来。对于梅来说,他能够迷途知返,回归家庭怀抱,用双手创造新生活已经是最好的未来。梅深深地感受到未来只能靠自己的手创造。只是对于他的情,她只能回味十三年前的那一幕“她看见一个清秀的男子操着一把刻刀在雕刻一只牛犊,他听那熟人介绍晓鸥时,看了她一眼,那是很长的一眼,超过了礼貌和惊艳所需的时间。”[7]史奇澜这双灵性的手是作者在小说中所寄托的一丝希望。
三、创造或毁灭的手
梅吴娘为避赌风到上海,梅亚农却赌博了。“梅吴娘把炉子通条往自己手心一搁,一股青烟连同一股肉香蹿起。梅亚农央求老母再去烧一烧炉子通条,往他手上来,是他的手的罪过;他的手不是他自己的,是他跳海的父亲的”。[8]梅吴娘恨透赌博,还好争气的梅亚农没有步父亲的后尘,成为出息的人物。即使梅晓鸥一直在努力培养儿子,可是儿子还是赌博了。“原来梅大榕那败坏的血脉拐了无数弯子,最后还是通过梅晓鸥伸到儿子身上。或者卢晋桐的基因加上梅大榕的血缘最终胜过了梅吴娘和梅晓鸥,成为支配性遗传。也许都不是;作为炎黄子孙本身就有恶赌的潜伏期,大部分男人身心中都沉睡着一个赌徒,嗅到铜钱腥气,就会把那赌徒从千年百年的沉睡中唤醒。”[9]“儿子一双长绝了的手不是老天给的,是儿子的赌棍父亲给的。这样的手不必奏钢琴,只要不搓纸牌就美到极致。”[10]晓鸥和当年的梅吴娘一样,决定搬离赌性的妈阁到温哥华。可是,儿子是否能像当年的梅亚农一样悔过自新呢?儿子那双长绝的手能否创造出梅晓鸥想要的未来呢?
赌性流淌在东方人血液中,最可怕的是赌性是有继承性的。不仅祸害自己,还祸害子孙后代。“手”意象展示着不同人的命运纠葛,为我们深掘人性中的赌性,在文中用任何语言都是无法代替的,读者会被“手”意象深深吸引,引起读者甚至是整个社会的关注和反省。这也是作者最终的写作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