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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风景》中的“死亡视角”分析

时间:2016-05-04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白宇辰  阅读:

  中国文学发展到上个世纪80年代,出现了一批新写实主义小说。关于这个“新”字,许多论者纷纷给出了不同的见解,有的甚至把“消解典型”、“消解深度模式”、“情感的零度介入”等后现代主义的原则贴在它身上,但也有人觉得它的写生活“原生态”,其实和传统现实主义的典型化艺术原则并没有太大的出入,它只是经过艺术加工后的一种生活“还原”。新写实主义作家方方于1987年发表的《风景》因其独特的写作视角和“零度写作”的特点即刻在评论界引起轰动,评论者纷纷著言评说。读方方的小说,心里得经得住考验和刺激。因为她总会把读者带向一个有死亡阴影笼罩的世界。不管是她探寻世俗人性奥秘、书写知识分子命运,抑或是关注男女情爱婚姻、呈现警匪恩怨与世事荒诞,方方总会有意无意地给读者一种暗示:这里一定会有死亡发生。我认为《风景》的点睛之处正在于一种独特的写作手法,即从死亡视角进行分析。“从叙述学的意义上说,作为小说叙述的角度,视角是指叙述所必需选定的眼界和视野,即作者是通过何种关系来展开故事的,是一个由谁来看的问题。在绝大多数现代叙事作品中,正是叙事视点创造了兴趣、冲突、悬念、乃至情节本身。巴赫金在研究戏仿体叙事文学时提出欧洲小说的三个重要人物, 即骗子、小丑和傻瓜。他提出了异常叙述,认为:“他们有着独具的特点和权利,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做外人,不同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相应的人生处境发生联系,任何人生处境都不能令他们满意,他们看出了每一处境的反面和虚伪。因此他们利用任何的人生处境只是作为一种面具。”虽然《风景》中的主人公小八子并非巴赫金所说的傻子、小丑或者骗子,但亡灵这种极有个性的视角也理应属于异常叙事理论的范围。在新时期小说中运用这种新颖的故事叙述方式,不仅在感情和阅读兴趣上重新召回了读者,并且在提高文章的审美艺术上也是卓有成效的。下面,我们就方方的《风景》从三个角度分析它的死亡视角。

  一、死亡视角的界定

  《风景》的叙述者是一个已死的婴儿一一小八子。因为小八子与父亲生日同月同日同一时辰出生,所以父亲给了他更多的关爱,甚至在小八子死后将他埋到了窗外。他的自述开启了亡灵视角的大门,他以旁观者的“全知视角”来讲述故事 :汉口贫民窟河南棚子里的一个十一口之家,挤压在不足十三平方米的空间里,上一辈如何在生活的重压下劳作生存,儿女们又如何在污浊的环境和粗粝的磨难中变化成长。躺在地下的小八子全方位地观察着家里每个成员的言行举止与活动轨迹,为我们娓娓道来平民百姓的琐碎生活以及他们扭曲的心路历程。他赤裸裸地目睹亲人们在困境中彼此的殴打与疯狂的挣扎,目睹父亲落后愚昧的思想,冲动急躁的性格,甚至粗暴武断的教子手段,目睹母亲对外不断的卖弄风骚,以及对父亲病态的顺从和畸形的爱恋,目睹二哥为一场虚幻的爱情放弃了生命,目睹了七哥从狗变成大人物奇迹般的成长过程等等。小八子,也就是“我”,是家庭中的一员,与家庭成员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存在于这个故事之中;而从另一方面,“我”的身份又是亡灵,一出生便死去,并没有与家庭成员之间,与整个故事之间发生实际互动,可以说,“我”又游离于故事之外。“我”只是旁观者而不是参与者,那些存在于生活中活人不可避免的愚昧和罪恶与“我”无关,“我”只是用一种纯然置身事外的姿态俯瞰人间。正是因为亡灵的身份,小八子可以拥有更深刻的思想,也可以以全知全能的叙述角度讲叙家人的故事。由于作者从死亡视角来构造作品,使人对封建愚昧的畸形文化以及扭曲的价值观产生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二、死亡视角的思想启示

  方方以一个死者的视角进行着客观冷静的叙事,在她的叙述里有一种参透世事的冷漠。小说中人物的喜怒哀乐似乎都与她无关,但这并不说明她完全没有情感的介入,相反,这种冷漠舒缓的话语方式更能激起震撼人心的效果。为达到这一目的,方方采取的是重叙述而轻描写的叙述方式,以一种极度真实的生活本真态的细节描绘现世的生存状态与人性风景。然而正是在描绘小人物无力反抗命运的同时,我们深刻地体会出方方平静从容的叙述语调里的批判性:对小人物生存状态的同情,对整个社会的控诉与批判。小说文本着力刻画了一个重要人物——七哥。他一出生就与屈辱相伴,受尽各种折磨。一开始七哥是家中最不像父亲的儿子,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像父亲所说的七哥可能是母亲和他人偷情生的野种。七哥真的不像是父亲长期生存理念灌输下的产物,父亲说过做男人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也要硬着筋骨,父亲的孩子一个个都像个小野兽一样凶猛而有胆量,即使是文质彬彬的二哥也敢于违抗父亲的决定,但是七哥却和其他的哥哥不一样。七哥窝囊,胆小,上大学前的七哥在别人眼里就是一条可怜巴巴的癞狗,用二哥的话说七哥连条狗还不如,狗急了还会跳墙,但是七哥却只会默默地承受着别人的欺辱。父亲打他时,他从来不语也不反抗;五哥、六哥强奸女孩时他躲在床底不敢吱声;大香掐他,小香让他在地上像狗一样爬,他也不敢反抗。依照父亲的评价标准来看,七哥是没有出息的,活得都没有个人样。显然,七哥不仅是外表上不像父亲,而且七哥的脾性丝毫都不像父亲,其实也正是七哥的窝囊胆小加剧了家人对他的鄙视与欺辱。文革岁月,人们的生活被一种荒诞的逻辑左右着。一心想要读大学用知识来充实自己的二哥被剥夺了读书的机会,而浑浑噩噩活着的七哥却因为极其荒诞的理由进入很多学子梦寐以求的学府——北京大学。但是大学的深造并没有唤起七哥对知识与文明的向往,反而是七哥的一个同学,—个苏北佬用他的言行彻底地改造了七哥,之后七哥开始了他新的生活。七哥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开始不择手段,他抛弃了娴雅文静的未婚妻,义无反顾地投入了七嫂的怀抱,虽然这个比他大八岁的女人已经不再拥有青春而且还没有了生育能力。但是七嫂有一个身居高位的父亲,凭借她父亲这个桥梁,七哥可以拥有他想要的东西——权力。娶了七嫂后,七哥通过老丈人的关系调到了团省委,而团省委是进入权力高层的终南捷径。权力不仅让七哥拥有了较高的物质生活水平,而且还获得了他所渴望的别人的敬畏与羡慕,哪怕是骄傲的父亲。七哥继承了父亲活着要有个样的教诲,却失去了父亲一直看中的义气和坦荡。其实七哥不过是小小河南棚子中的一员,小八子“我”、二哥、六哥、七哥也走向了不同的命运。他们不同的人生选择,构成了不同的人生风景,让我们对他们困苦、事事不得已的生活产生了思考,这些深触的感悟和思考莫不与作者选定“死亡视角”这一叙事方式有关。亡灵具有在感知和时空上的超越性,它无形无影,来去无踪,它可以不受现实肉身的约束和世俗的限制,可以看人所看不到,听所听不到;它更可以穿越时空,俯瞰人世一切。以这个极其幼稚的亡灵来观照他活着的父母、哥哥姐姐们沉重而苦涩的生活,致使死亡的气息贯穿始终,弥漫全篇,亲人们的“生”由小八子的亡灵来讲述和感受,产生出一种神奇的间离效果:生者的命运在死者的观照下显得异常艰难、残酷和冷峻,而死者却因生者的艰难和苦涩体会到死亡的超然、满足与欢欣。由死者引领小说的叙事更显出方方对底层市民生存状态及人性的洞察的客观。所以,由亡灵视角所带来的一系列荒诞与反讽是作者的一种写作技巧,其核心力量是用来着重强调、突出现实的本质。通过这种探索,我们发现小说竟然是一面透亮的“镜子” ,可以反射出多彩无边的世界,这些画面为我们揭示了人性深处的秘密,使我们对人类有了更多的理解与把握,有了对不幸的惋惜和对生命的感悟。通过已经死去的“我”的叙述使故事的叙述虽然带有了一些魔幻和荒诞的色彩,但是却给了读者耳目一新的感觉,也给当代小说的创作带来了新鲜之气。 三、死亡视角中所体现出的对当下生活的关注和人文关怀

  •   陈思和主编的《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中将《风景》看作是“当代生存意识的经典文本”,《风景》实现了对生存意识与生存方式的观照,但是对生存意识的观照并不是方方唯一的目标,就像方方所说的:“生活环境和时代背景对人的影响很大,主要对人的性格、思维方式、心态有影响。”生活环境与时代背景影响着人的生存意识和生活方式,因此《风景》实现的是方方从政治、文化、经济等多方面对中国普通人的生存处境的思考。《风景》充满了对人性的探讨,写到了冷酷的亲情、脆弱的友情和卑微的爱情。透过亲情体现人性的冷酷,透过爱情体现出人性的卑微,透过死亡体现出人性的脆弱,透过生存体现出人性的自私。家本是能给人温馨与和睦的地方,可《风景》中所呈现的家庭场景却是让人匪夷所思的"夫妻间没有相敬如宾,只有无休止的吵闹; 父子间没有慈爱和尊敬; 手足间没有互助友爱,只有欺侮与践踏"置身其中只能感受到生活的沉重和残酷,以及人与人之间淡漠的情感。方方采用这种新颖的叙事角度,其中包含着的独特的人文关怀与五四启蒙运动的主张理论精神是十分的契合。“五四”时代的核心精神是“启蒙”,“启蒙”是对“人”的肯定和重新发现。五四文学因而被称为“人”的文学。《风景》正是从“人”的角度,以人性为出发点,以“小人物”为题材,还原生活的本来面貌,以冷淡的旁观叙述中揭示人生悲剧,逼近最真实的人生。我认为,“底层”人民的生活是很值得关注的,从池莉对武汉普通老百姓生活进行描绘的《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到方方的《风景》,作者对平民生活关注的越来越多,而这种“死亡视角”的叙事方法,使我们的关注更加冷峻和严肃起来。文学是人的文学,人的感情是文学关注的重要对象,在当今现实社会越发世俗化,困窘化的环境下,面对无情的现实和严峻的生活,人们心灵封闭,内心压抑,不再交流沟通,越来越隔膜,情感表达受到阻滞进而异化,这种生存状态让人担忧,也给人以启发,对人性的关怀是不能少的,充满“人情味”的作品才能撞击读者的内心并引起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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